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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魏晋(557)

“赵郎……”

“我要走了,”赵昊按住姑娘的手,叹息道,“从今天起,我要远去海外,放心,船我已经联络好了,从水路过去,正好十月广州的商船就要去乘季风归去,以后可能见不到了。”

“我与你一起!”

“不行,海上风险太大,都是男人,到时你一女子,我护不住你,”赵昊摸摸她的头,“其实当初不离开武昌才是最好,但现在区别也不大,我留下,会死的。”

姑娘顿时大哭。

赵昊又安慰了她一会,便离开店铺,前去拜见了一个公子。

王导的二儿子王恬正在他的院落里与人下棋,那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却生得钟灵毓秀,挺拔不凡,见有人来,礼貌地微笑。

“你有何事?”王恬抬头看着赵昊,这一年多,对方给他不少新奇玩意,他便也庇护了赵昊和他手下的一群歌伎们。

“在下将要南下,前来感谢公子这些年的照顾。”赵昊礼貌地拜谢。

“自去吧。”王恬懒得理这些俗事,对面前的少年道,“羲之,该你了。”

赵昊瞬间忍不住多看了那少年两眼,又不由得惋惜他太小了,不然拿一幅真迹可就足够吹上几百年。

摇头之后,他告辞离开,他原本想攀上这些贵族搞一番大事业的,不过这些人一个个眼高于顶,看他不起,只能算了,以后只能去波斯埃及什么的地方试试看能不能生活了。

反正死是不可能的,他就要活着。

……

赵昊走后,院里的少年王羲之抬头道:“昨日大败,局面已定,陛下那里,如何分说?”

他们下的棋非常随意,甚是心不在焉。

“还能如何说,各家部曲都已经戒备,禁军军权也都在世家之后,宫中唯一可掌的,不过是些许禁卫罢了。”王恬落下一子,“如今大家都担心陛下冲动行事,要与各家鱼死网破,观望着呢。”

“族叔尚在宫中,你便不担心么?”王羲之缓缓问。

“担心又如何,不担心又如何?你我不过是这池鱼,能做的,唯等而已。”王恬云淡风轻地道。

“你总这样,难怪被世叔责骂了,”王羲之笑了笑,突然道,“明岁,我亦要去北地,迎回父亲尸骨。”

王羲之的父亲王旷在朝廷抵御匈奴时死在上党郡,已过了快十年。

“你自去,左右北地安稳,无甚危险。”王恬无所谓地道。

“兄长不好奇么?”王羲之笑道,“北地到底是何等样子,为何连悦兄一去,便不愿返,还给咱们王氏将宅都建成了。”

“吾只知,北军来后,你我,怕不再是如今的你我了,”王恬随意落下一子,结束了棋局,嗤笑道,“真是无趣的世道。”

-

建邺的王宫之中,新的战报已经快马送来。

没办法,如今的战场离都城太近了,近到几乎让人有能听到喊杀声的错觉。

王导等人大朝上,百官由署中聚集到朝上,和帝王太子一起,等待着最后的结局。

他们其实都知道,除非天降神迹,否则局面基本无可挽回。

但还是没想到,来得会这般快。

从昨日的水师大战,到今日的渡江,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毫无停歇之意。

晋帝坐在王座之上,神情肃穆,看不出一点喜怒,仿佛已经风化成了死物。

太子倒是蹙着眉头,在眉心已经形成了竖纹,明明是少年模样,却成长的像一个老人。

王导等人则努力地让自己像个石头,不发一语。

朝堂上鸦雀无声,但大臣们不时眼神交流,你我相看之余,又偷偷看着那座上王者,整个大殿,都笼罩在一股诡异的氛围中。

终于,又有前线军情来报,北方大军已渡江而来,离建邺外城不过三十余里。

一时间,朝上臣子们发出了细微的惊泣声,目光更加愁苦。

这要怎么办,又能怎么办呢?

他们都已经无计可施,是死守,还是投降?

死守的话,必然血流成河,很多守备,都还是他们这些世家子。

如今没什么选择了,如果陛下能出城投降,当然是最好。

可是……

他们谁都不敢提这茬,亡国之君的帽子,是大多君王死也不愿意戴的。

而且,有资格提这话的人,只有一个——他们又忍不住,将目光聚集在王导身上。

王与马共天下,要投降,这位,也是跑不掉的。

一群人饥肠辘辘,他们已经等了一天一夜,实在抗不住了。

可君王都不吃不喝,他们又怎么敢僭越?

就在僵持不下之时,突然又有军情来报。

众人一时不解,便是敌军过来,怕也要时间吧?

但这次的消息,却让人完全绝望了,义兴周氏在扬州起兵,声援渤海公,说司马睿得位不正,要迎新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