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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本色(761)

可怎么看来这冰冷少女,都不像个如此细心的人。还是禹国这位摄政王,有优待俘虏的习惯?

琴声又吱吱嘎嘎响了起来,生硬断续,打扰着她的思绪,她脑子也不知是余毒未去还是怎的,乱糟糟的十分烦躁,忍无可忍,大叫一声:“难听!”

琴声顿了顿,却并没有停止,还更响亮了一些,她气得无法可施,忽然帘子一掀,那少女进门来,手中抓着两个铜盆,景横波诧异地瞧着她,那少女面无表qíng地站在她面前,双手一合,开始,敲——

“哐当哐当哐当!”比琴声刺耳尖锐无数倍的声音,在她耳边叫嚣,她双手一挥,一张凳子砸向少女,少女一让,以铜盆迎上,“当”一声大响,她觉得自己耳朵都要被震聋了。

嗡嗡嗡嗡半天后,少女放下铜盆,凑到她面前,白牙齿闪闪亮,似冷笑似威胁。

“敢说他琴声难听?你再说一句,我就让你从早到晚听这好听的!”

说完扔下铜盆就走,铜盆残水溅了景横波一脚,把景横波气得眼睛发直,扑在窗边大骂:“哪来的小心眼白痴主子,教出的蛇jīng病脑残丫头……”

院子里,小心眼白痴主子继续弹琴,蛇jīng病脑残丫头再不理她,在院子中走来走去,拖桌子搬板凳,看样子是打算在院子中吃晚饭。

景横波隔着帘子打量四周,看来看去,都没发现任何看守,心中十分诧异。

少女一个,弹琴的人一个,这偌大院子就两个人,就这两个人看守着她?禹光庭也太放心了吧?

食物是外头送过来的,满满地摆了一桌子,看样子十分丰盛,景横波数着菜数目,心想这两人在禹光庭身边地位一定很高。

“轧轧”声音再次响起,从她窗边经过,她转身蹦向窗边,想去看看那个弹琴的人,但是手脚不便动作慢,等她移动到窗边,对方已经过去了。

她只好又回到帘边,院子中有一株大榕树,饭桌就摆在榕树下,浓荫流碧,翠盖垂丝,原木色的小桌放在树下,饭香菜香混杂着糙木香袅袅散开,她忽然觉得这一幕很田园。

少女拖过一张原木的凳子,坐下吃饭,桌子的另一边,因为墙壁的阻挡,她看不见,也不知道坐的是谁。

她痴痴地盯着那树下吃饭的人,眼前有些模糊,这些年玉阙金宫,锦衣玉食,似乎所有人都以为她喜欢的是华贵富丽的宫廷生活,她也以为自己最喜欢的确实是那些最美丽的一切,可此刻看见这huáng昏老树饭桌的一幕,忽然无限心生向往。

向往的并不是此刻意境,而是这样的场景,所代表的平静、安适、宁和与美好。代表着不再受世间纷扰所侵,归隐田园真正享受人生的未来。

很多年后,她和宫胤,会不会有这样一座小院子,这样一棵大榕树,打一张原木饭桌,面对面吃着最普通却最洁净的饭菜?

会不会他帮她挑掉她不喜欢的葱,她为他剥开红薯的皮?

木桌边少女正从碟子里拿出一只梨子,慢慢地削皮,她削下的梨皮垂挂如花瓣,纤纤手指擎着雪白的梨子送过去,那食物色泽灿烂,姿态平静安然,几乎烫着了景横波的眼睛。

她霍然转头,不想再看属于别人的安宁和幸福。

转过头的时候,她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想了一会才想起来,刚才那个少女准备吃饭时,好像只搬了一张凳子。

另外那个弹琴的人,不需要凳子?

联想到刚才的轧轧声,她若有所悟,对方似乎,行路不太方便呢。

这令她更纳闷,一个少女,一个残疾,禹光庭凭什么认为这样的两个人就足以困住她?

故布疑阵?

肚子咕噜噜叫,她是饿了,不过就那主仆二人的恶劣态度来看,别指望优待俘虏,能有口剩饭吃就不错了。

身后有响动,一股香气传入鼻端,她回头,就看见帘下的托盘。

托盘上一碗瑶柱粥,一碟金huáng松脆的螺蛳转儿,一碟醋焖樱桃ròu,一碟水晶虾仁炒蛤贝,一碟火腿gān丝,旁边白玉盘里还有雪白梨子和澄紫葡萄,不仅丰盛得不像牢饭,而且几乎全都是她喜欢吃的。

景横波端过来就吃,她才不担心下毒,真要下毒机会多得是,何必làng费饭菜。

风卷残云吃完,碗碟里gāngān净净,她对着碗碟发了一阵呆,才发觉有些事不对劲。

瑶柱粥里没葱花,蛤贝的壳已经去掉,梨子削皮切片,甚至葡萄皮都已经去掉,绿水晶上粉粉地一层紫,颤巍巍在玉盘里,一口一个吃得慡快,吃完才发现太慡快了,以前吃这些东西,满桌肴核,手上汁水淋漓,哪有现在的gān净。

她心中有种奇异的感觉,转身正见那少女过来,正要道谢,那少女隔着帘子手一伸,将托盘夺了过来,看一眼碗碟,冷笑道:“比猪吃得还gān净些。”

景横波的感谢咽在喉咙里,一时没想好是骂呢还是骂呢?

少女根本不理她,扔下一样东西,转身就走。景横波一瞧,是一卷雪白手巾,还散发着热气。很明显是给她擦脸用的。

景横波纳闷地盯着那少女背影——忽冷忽热是要闹哪样?

天色暗了下来,轧轧轮椅声又从她窗边过了,她坐着不动,反正也追不上。

院门开了又关了,过了一会,少女提着两大桶热水进来,看样子是打算洗澡,也不知道是她自己洗澡还是她主子要洗。

景横波想着要不要趁这时候走呢?还是多留留,查出禹光庭的秘密再说?他今天对那骨头态度实在很反常。

正想把骨头从怀里摸出来观察一下——先前那所谓的扔出去,当然是假的,危机时刻,这是让禹光庭不能灭口的唯一办法。

忽然她似有所觉,扑到窗边,等了一会,便看见黑暗天幕上,如大鹏一般跃过一道影子。

影子轻功极高,毫无声息,却骚包地穿着白衣,高高瘦瘦,她心中一跳,然后想起这是南瑾。

她叹了口气,决定下次要劝南瑾换种打扮,不然每次看见心都跳一跳,时间久了吃不消。

南瑾并没有直接扑她这边来,身影从大榕树上掠过不见,景横波在黑暗中等待一会,原以为会和这院子主人或者那少女有场战斗什么的,结果依旧静悄悄什么动静都没有。

她不知道,在她所看不见的院子另一边,亮着灯光的屋子里,有人静静看书,银亮的长发垂落,烛火里美若明锦。

门开了,那少女一手一个巨大的水桶,轻轻松松迈进来,热气立即弥漫了半间屋子。

热气弥漫的这一霎,南瑾悄悄地站在了窗边,少女在忙着放水桶,看书的白衣人,眉头轻轻一挑,没有抬头。

少女一边忙碌一边道:“咱们还要呆多久?”

看书的人翻过一页,“怎么,烦了?”

“嗯,烦禹光庭那张假惺惺的脸,我不爱和他说话。”少女将冷水兑进热水,又打开一个糙药包,用热气熏着药。

“等他说出灵泉所在地。”他又翻过一页,“族人需要那个。”

少女哼了一声。

他放下书,看看外头,想了一会,忽然道:“等会给那边也送点热水去。”

少女一下将整个糙药包都扔进了水里,“为什么?”

他不答话,书又翻开一页,似乎觉得这话根本没有回答的必要。

“我喜欢的水晶虾仁蛤贝都给她了,你喜欢的螺蛳转儿也给她了!”少女咕哝一声,将糙药包又捞起来,狠狠地甩着水。

窗外,南瑾默默地立着,看看屋内的他,再看看那边关着景横波的屋子。

少女在挪动水桶,避开窗户,趁着她挪动水桶发出声音,南瑾的身影,无声飞起。

窗边那一抹暗影消失。

他还是没有抬头,又翻过一页。

……

景横波等了没多久,帘子掀动,南瑾游鱼一样的身影滑了进来,对她做了个手势。

黑暗中她的眼睛闪闪发光。

景横波有点惊异,她这么快就搞定了?

南瑾来拉她,景横波有点犹豫,虽然也许走了好,但内心有个声音,叫她不要走。

留下来,或许还有更重要的事qíng,等待着你的发现。

她的手,悄悄从南瑾手中滑脱出去,南瑾似乎怔了怔,回头看她。

这一霎黑暗里她的眼睛更亮的,似带着煞气,如天边寒星,令人凛然。

这样的眼光令景横波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她想了想,觉得南瑾能走到这里,想必也很不容易,不该令她的心意白费,不然就先出去,回头再来吧。

于是她示意自己手脚的绑缚,南瑾看了一眼,伸手入怀,似乎要掏出什么东西,景横波正诧异南瑾难道有能解这绳索的东西,却见南瑾又收回手,转身在她面前蹲下,示意她趴上来。

景横波心中那种奇怪的感觉,更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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