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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色连波(82)

阿才一挺就急了:“你怎么办?你自己不过去吗?”

“我要跟你说的就是这个,我们先坐火车去上海,再到上海转道去马来西亚,如果后天上午十点我没有出现在火车站,请你务必将朝夕带上车,不管她愿不愿意走,你必须带走她,不管你用什么方式!”

樊疏桐将手搭在阿才的肩膀上,深吸了口气,目光异乎寻常地坚定:“阿才,这也许是我最后拜托你的事,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救出连波,如果能,我们一起去马来西亚是最好不过的,如果我没赶过来,连波过来了,请你帮我护送他们离开这里……最坏的是,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跟连波都过不来,阿才,朝夕就拜托你了,请你务必带她去马来西亚,这里太危险了,我来生再报答你。”

阿才几乎要哭出来:“樊哥,我答应你,护送嫂子走,但是你无论如何也要赶过来,没有你,我一个人去那边有什么意思。”

“好,我尽量赶过来,为了我的女人我拼死也要赶过来。”

他已经别无选择。

爱qíng和亲qíng他都想要,都会为之付出生命。他就是这样的人,他也知道跟刀疤的碰面凶多吉少,刀疤要两百万赎金不过是个幌子,他更想要的是他的人头,他对自己活着离开这座城市没有抱希望,可是他没有办法,一点办法都没有,他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连波被浮尸码头。因为下午刀疤又给他打了个电话,称如果到时候他不能出现在约定的地方,不会超过二十四小时,他们就可以让他在码头见到连波的尸体。

命运如此赶尽杀绝,他没有退路了。

回到湖滨的家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樊疏桐轻轻推开门,朝夕已经斜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着了,点时间里正演着某部偶像剧,男主角问女主角,你有爱过我吗?哪怕是一点点,女主角答,我一直爱着你,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多么矫qíng的台词!

现实中不会有这样的幸运,因为让一个人懂得你的爱,是多么难的事qíng,就像他穿越千山万水站到她面前,她眼里看着的,未必是他。

樊疏桐关了电视,将朝夕抱上楼,结果放到chuáng上的时候她醒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朝夕揉着眼睛,脸上依稀还有泪痕。

连波孩子的趋势,让她很难过,下午哭了很久。孩子的遗体明天就要火化,杨校长下午已经从青州赶过来了,现在正在医院看护伤心过度的杨霞,父女两后天回老家,朝夕已经帮他们买好了火车票。

“刚回来,你肚子饿不饿,我去给你热杯牛奶好吗?”樊疏桐坐在chuáng沿,伸手拭去她脸上的泪痕,“别哭了,我最怕你哭,每次看到你哭,我就觉得我是全世界最难过的人。”

朝夕怏怏的:“你说台词呢!”

“好,我就给你说台词。”他握住她的手,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似要看进她的心里去,“你有爱过我吗?哪怕是一点点,一点点的一点点。”

朝夕努力想挤出一丝笑容,却没成功,她似是而非地回答:“爱,我一直爱着你,只是我自己不知道而已。”

樊疏桐怔住了……

她忙又掩饰地叹气:“这电视剧我都看了好几遍了,台词我都能背了!”

樊疏桐的眼眶却陡然通红,是的,他知道她只是在背台词,而且还背错了台词,把“你不知道”念成了“我自己不知道”,可这仍然是他此生听过的最动人的话语。哪怕是台词,真作假时假亦真,他可不可以当做真?

他嘴角微动,迟疑地伸出手去,落在她瘦弱的肩膀上。四目相对,谁也看不清彼此眼底流淌的是什么,他轻轻一带,将她揽入怀中。他抱得那么紧,仿佛随时就会失去她一样,“朝夕!”他的脸紧贴着她柔软的发丝,隐隐约约的,他觉得心口一阵撕裂般的疼,他的声音轻轻的,低微的,像是梦呓一样:“我爱你,我一直爱着你,只是你不懂得而已……”

同样的夜晚,在寇家却是另一番景象,常英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一边吃着她妈切的水果,一边津津有味的翻着本育儿杂志。常英自怀孕,基本已没有上班了,在家安心保胎,这很不想她,过去她总是把工作看得比命还重要,是缉私队出了名的铁娘子。周末几乎都没有休息过,有任务总是抢在最前面。即便是假期,她的手机也是24小时开机的,经常半夜扑出去执行任务,出差更是家常便饭,有一次去云南,三个多月杳无音信,急得常惠茹上缉私队要人,都闹局长办公室去了。要是哪天寇海在家里碰见妹妹,他会很意外,调侃她:“哟,聿市的毒贩灭绝了?”兄妹俩每每少不了一顿唇枪舌战。

常惠茹更是提心吊胆,坚决要女儿换工作,倒是寇振洲很支持,说女儿的工作是全家的光荣。为此夫妇两没少拌嘴,因为常惠茹在这件事上没有决定权,在寇家,虽然大多数时候是常惠茹说了算,但这“大多数时候”只是指平常的家务事,寇振洲身为军分区前政委是不会去管家务的,退居二线后闲赋在家他也不管,可一旦遇到原则问题,常惠茹想让他点个头,那可比登天还难。

这会儿,寇海盯着常英左看右看,啧啧摇头:“我说妹妹,你保胎可以不上班啊?早知道我应该投胎做个女的,怀了孕也可以不用上班。”

“下辈子吧!”常英哼了声。

寇海又盯着妹妹的肚子,努努嘴:“男的还是女的?”

“我哪知道!”

“你自己没感觉?”

“要不要你怀个试试?”常英放下杂志,反问道。

寇海瞅着妹妹的得意劲就来气:“我说你得意啥啊?不就怀了个孩子么?是女人都会怀,搞得像怀了太子似的,连班都不上了,成天在家吃了睡睡了吃,你是猪啊?”话音刚落,寇海的后脑勺就挨了一记栗bào,常惠茹揪起儿子的耳朵,“你这死孩子!妹妹怀孕了你见你多关心下,你还尽说风凉话,我看你才是个猪!猪脑子!”

“哎哟,哎哟,妈,你轻点!我的耳朵也是娘生的哩……”寇海歪着脑袋,疼得呲牙裂嘴。

“你还知道是我生的?”常惠茹将刚切好的一盘西瓜放茶几上,朝着寇海的脑门又是一下,“我养你这么大,盼星星盼月亮地盼着你结婚,让我跟你爸抱上孙子,你倒好,到现在连媳妇的影儿都没有,你想让我们寇家绝后啊!”

“又来了,又来了……”寇海活怕了他妈。

“怎么,嫌我啰嗦啊?我问你,我上次给你介绍的华伯伯的女儿,多好的一个姑娘,年纪轻轻就是医学博士,哪点配不上你!你倒好,谈了一个月就玩失踪,天天躲着不见人家,你华伯伯电话都打家里来了,问你是不是出差了,说小乐找不着你的人,天天在家哭。你说,好好的怎么又chuī了!你自己不都说了,愿意跟她谈的吗?”常惠茹一说到儿子的婚事上,就很贴变不成钢。

寇海说:“不是我故意躲着她,是她瞧不起我,我在她眼里就是一文盲。”后面那句他没敢说出来——加流氓。

常惠茹坐儿子身边,刨根问底:“她怎么瞧不起你了?”

“几个例子,我们出去吃饭,她有个习惯你们不知道吧,无论到哪里,她随身都带着一小瓶消毒水,碗筷什么的,她都得亲自消毒后才用。吃饭的时候,我好心给她盛碗汤,她还得用纸巾擦擦碗边,好似我很脏似的,哎,妈,你说你的儿子有这么脏吗?我有这么脏吗?”寇海扭转身问他妈。

常惠茹瞪大眼睛:“还有这事?”

“你不信?不信改天你跟她吃顿饭就知道了。”

“岂有此理!”常惠茹刚端上杯子,猛地往茶几上一顿,“我们寇家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吧,还嫌我们脏?儿子,不要她了,这样的女人娶进门还了得?反了天了!”常惠茹虽然平常队儿子横眉竖眼的,可若儿子在外面被人瞧不起,那也是绝对不可忍的,自家的儿子自家可以骂可以打,就是不准别人说半点不是。

寇海就是瞅准了老妈的这点弟子,明着不拿正眼瞧儿子,暗地里那是可劲儿地疼,所以他经常装病,只要一病,他妈心肝儿都疼了,不仅不bī着他相亲,还想尽法子弄好吃的给他。寇海跟老妈斗法斗了这么些年,虽然从来没赢过,老妈的刀子嘴豆腐

心他可是摸准了的,岂料他正得意着呢,他妈紧接着又来了句:“儿子,别急,改明儿我再给你挑个好的,肯定比这次的qiáng!”

寇海皮笑ròu不笑:“妈,我不急。”

“你不急我急!”他妈说着就站起身,蹬蹬地上楼去了,不用说,肯定是去翻候选资料去了。他妈真是有意思,为了给儿子挑个中意的媳妇,已经搜集了厚厚的两大册资料,都分门别类地标好了,哪些中意,哪些有待考察,每天晚上电视都不看,兴致勃勃地拿着放大镜去瞧人家姑娘的相片,寇海琢磨着,只怕那些姑娘的脸上有几颗麻子都逃不过老妈的火眼金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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