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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色连波(27)

蔻海眼睛瞪得老大:“怎么会是他?”

“可不,这回麻烦大了,阮少这人谁惹得起?虽然我对他不是很了解,可听唐三说,那可不是什么善茬,一般不惹别人,但若有人惹了他就死定了,士林是禽shòu,他可是禽shòu中的禽shòu,号称京城头号祸害。”

“有这么严重?”

“比这更严重!我听唐三说,前几年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富商泡了他的马子,阮少当时也没怎么着,泡了就泡了,就当没这回事似的。结果不到半年,那富商就因为商业上违规cao作进了局子,全部家底都被冻结,人到现在都没出来,明眼人都知道是谁在背后发的力,但那家伙就有这能耐,收拾你了还不着痕迹,让人落不着把柄。别看士林莽莽撞撞,打起架来不要命,可他是一根肠子通到底,若跟人家玩起yīn谋来,哪是人家的对手,人家才是江湖上的这个——”黑皮竖了竖大拇指,意思是老大。

蔻海一听这话就急了:“那怎么办?”

“唐三提醒我们,要我们多盯着士林点,要他这阵子收敛收敛,能忍则忍,千万别让他落着什么把柄在人家手里了,尤其是码头上。”

“码头上?”

“没错!因为阮丘雄名下就有家很大的物流公司,生意遍布各地,天津、上海、大连、深圳都有他的码头,士林是做外贸的,可别撞人家手里了。”

蔻海倒吸一口凉气:“这就悬了,我一直担心的就是他在码头上出事,虽说他现在做的是正经生意,但他过去的历史就有些说不清了,听说他跟深圳一外号“老雕”的码头老大有过jiāoqíng,好像jiāoqíng还不钱,如果那家伙不是收手得快,早就进去了。你说士林跟他混过的,能有多清白?老实说我替他担待了很多,很多事qíng只要不涉及原则问题,我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但如果存心被人翻旧账……”

黑皮两眼一闭:“悬了。”

晚上,一帮兄弟去细毛的别墅聚会。

细毛现在没有跟父母同住,在云雾山脚下自购了栋别墅,刚好跟唐三是邻居,何夕年也住得不远,但他们没敢去打搅,何夕年不大喜欢别人去他家,尤其是这种时候。细毛本来很悲伤,好在有这么多兄弟过来安慰,qíng绪已慢慢平复了下来,他说他现在特怕回大院的家,一回去瞧见老爸老妈就伤心。

从细毛这边回大院的时候,已经是午夜。黑皮和唐三他们各自回了家,蔻海和樊疏桐倒是顺路,一起回大院。

夜深了,大院里的战士营房已经熄灯,间或有巡逻的哨兵经过营区,脚步声整齐划一,让月色森森的林荫道更显寂寥。晚上的湿气很重,有淡淡的薄雾弥漫在树林间,老式的路灯以几十年未变的姿态寂寞地伫立在行道边,兴许是历经风霜,连灯光都似旧的,昏huáng黯淡,一盏盏地看过去,倒颇有意境,很像是电影里悠远的长镜头。

路灯照不见的地方,月光透过树叶漏下来,满地的碎影。就如青chūn的流逝,一点点的流逝,到最后能拾起来的也就是些零星的碎片罢了。这一刻,蔻海和樊疏桐都是静默的,偶尔聊两句,多是对过往岁月的回忆。从来不知道那些浑浑噩噩的日子,现在回忆起来竟然也是有滋有味,哪怕是感伤的,也很庆幸自己居然还能记得,因为当一个人连记忆都没了的时候,是件很可怜的事qíng。

蔻海看着地上的树影问樊疏桐:“你跟你爹约好了?谈啥?”

“家事。”樊疏桐并不愿多说,其实他心里想说的是“家丑”。但既然是家丑就不便外扬,哪怕是兄弟,也说不出口。他觉得没脸说。

他连说都觉得没脸。

可老头子居然做得出来,他竟然做得出来!

“好好跟你爹谈谈,父子间再大的冤仇也抵不过血缘,士林,我们都已经长大了,不是毛头小子了,跟自己的爹怄气,算啥呀?”

蔻海一直没有停止过劝说樊疏桐放弃跟父亲的敌对,但总不成功,眼见今儿有了转机,他很高兴!作为旁观者,眼见他们父子僵持了这么些年,蔻海的心里很不好受,为此他总说樊疏桐,战场上都还有谈判,父子间有什么不能谈的。再说他们樊氏父子的恩怨在整个大院,乃至聿市一度闹得沸沸扬扬,至今仍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本来是家里的事被人拿到街头巷尾去说,对谁都不好。

说话间两人走到了岔路口,蔻海跟樊疏桐不同路,他困得不行自己先回家了,再三叮嘱樊疏桐跟父亲好好谈,别冒火。

第二天早上起来,蔻海准备吃完早晨就去找樊疏桐问问qíng况,一下楼就听见他妈常惠茹在数落常英,说她太不懂得珍惜,黎伟民这样好的人怎么说甩就甩了云云,蔻海闻言很诧异,问妹妹:“你把黎伟民甩了?”

常英正在喝粥,眼皮都没抬:“不关你的事就少问。”

“好,我闭嘴。”蔻海拿起馒头就啃上了,他可不想大清早的找晦气。对这事他一点也不意外,黎伟民身为刑侦大队副队长,制服歹徒无数,但蔻海相信黎队降不住他妹妹,两人散伙是迟早的事。只是他纳闷,二毛去世的那天两人都一起出现在医院,怎么几天功夫就散伙了?

其实蔻海不知道,就在常英劝说何夕年让二毛入土为安的那天下午,常英就跟黎伟民提出了分手。她原以为她可以装糊涂下去,以为自己可以慢慢接受这段感qíng,可是当看到何夕年对二毛的深qíng相守时,她哭了,一个人走出病房躲在医院的洗手间号啕大哭,然后就跟黎伟民摊牌:“我不想拖累你,因为我不爱你。没有办法的事qíng,我也努力了,就是没法爱上你。而我心里也一直有自己爱着的人,我知道也许我一辈子都等不得他的回应,但是没有关系,我愿意守着这份爱qíng,我爱着谁是我自己的事qíng,跟他是否爱我没有关系,所以,你放手吧,这样对大家都好。”

虽然这不是常英第一次提出分手,但这次显然跟以往不同,因为她跟黎伟民挑明了,她不爱他,她爱的不是他。

而黎伟民这次也意识到常英是下定了决心,他没有再苦苦相求,虽然心如刀绞,却也只能黯然看着常英离开,他当时只说了一句话:“英子,我爱你,也是我自己的事qíng,跟你是否爱我没有关系。”

可是常惠茹就不依了,仍然苦口婆心地劝女儿:“伟民哪点对你不好了,事事顺着你,你们又是同事,知根知底的,上哪找这么好的人去?你也年纪不小了,还要挑到什么时候啊?大院里跟你同年纪的好几个丫头都做妈妈了……”

“妈,我近期比较忙,可能要住宿舍。”常英完全把她妈的话当耳边风了,她对付老妈是很有一套的,最行之有效的办法就是暂且避开老妈的视线,她可不想耳朵生茧子。她妈一听更不依了:“那怎么行?姑娘家的还没出嫁就单身住外面,影响多不好!你还想不想嫁人了?”

结果常英把碗一顿:“别以为你家闺女是什么金枝玉叶,我连huáng花闺女都不是了,还怕别人说什么啊?”

蔻海“噗嗤”一声,刚入嘴的稀饭全喷了出来。常惠茹脸都白了:“你,你说什么?你刚才说什么?”

“你大惊小怪gān什么?我都跟他谈了三年,该办的事都办了,结果发现我还是不能接受他,我不爱他!与其这么拖着,还不如早点了断,你们谁也甭劝我,我最近在外面执行任务,别搞得我擦枪走火了你们就心安了!”说完常英拿起警帽戴上,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出去,英姿飒慡的,让蔻海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样的话都能说出来,真不愧是常英!

蔻海一直觉得妹妹很像《红色娘子军》里头那个忌恶如仇的琼花,一生正气,敢作敢为,天不怕地不怕,这倒是跟樊疏桐颇有几分相似。说到底,他们是同类。只是常英完全是剃头胆子一头热,人家樊疏桐压根就没把她当女人看,每次蔻海试探樊疏桐的态度,樊疏桐头摇得跟拨làng鼓似的,“不成,我跟你妹妹怎么都不成,我总觉着像乱伦……”

蔻海只能死心,他一心拾掇樊疏桐娶了妹妹,想堂而皇之地让那小子叫他一声大舅子,看来只能是泡影。

可是他死心,常英不死心怎么办?

他妈常惠茹就更不死心了,被宝贝闺女刺激得不行,愣在原地好半天没反应过来,直到院子里传来摩托发动的声音,她才捶胸顿足地拍桌子:“没良心的!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存心都不让我好过是吧,你们都走!都别回来!老娘眼不见心不烦,咽了这口气你们也别回来……”

蔻海四处搜寻老爸的身影,这个时候估计只有老爸能救救火了,但凭他,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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