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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藤萝(71)

“别过来……”他叫,那声音可怜地颤抖着,“求你,别过来……”

“哥,你到底怎么了?说话啊,到底出什么事了?”连波急得不知所措,在他的印象里这个人一直是坚qiáng的,小时候即便被父亲抽得满地打滚,也不曾掉过一滴眼泪,更没有求过绕,他何曾这般软弱过?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樊疏桐在沙发那边换了个姿势,窗帘外透进来的光亮依然很微弱,根本看不清他脸上是何种表qíng。

因为抽着烟,他的声音又gān又涩,呼吸也很凌乱,他问:“连波,我问你,如果我做了样禽shòu不如的事,你会原谅我吗?”

连波坐樊疏桐对面的沙发上,尽管黑暗中什么也看不到,可是他仍感受到那人的伤心,那伤心弥漫在空气里,被他一点点的吸入肺里,于是连波也变得伤心:“哥,到底出什么事了,爸知道你回来后给我打电话,要我过来照顾你。”

“别提他!”樊疏桐断然喝止。

“哥……”

“你只要回答我,你会原谅我吗?”

“我都不知道你做了什么,怎么原谅?”

“那你是不会原谅我了。”樊疏桐轻咳了两声,被房子里的烟雾呛到,“秀才,有时候我真羡慕你,不,其实我一直在羡慕你,哪怕她也恨你,心里放不下的仍然是你,一提到你的名字就原形毕露,哭哭啼啼……”

“你是说朝夕?你,你见到她了?”连波的声音有些发紧。

“你明知故问。”

“……”连波顿时没了话,缩进沙发里沉默不语。

“为什么不说话?你不问问她现在怎么样吗?”樊疏桐狠狠抽着烟,语气中不无讥讽,“你还爱她,是吧?既然如此,一年前你为什么要退出呢?后悔了吗?你有没有想过,即使你退出了,我并没有多感激你,你知道为什么吗?”一连串的发问,让连波无力招架,而樊疏桐指间的烟已经灭了,“人都是自私的,你为了所谓的成全退出,想以此显出你的高风亮节,其实……很愚蠢!因为你在退出的时候一定生不如死,痛不yù生,你的这种生不如死痛不yù生没有让我因为被成全而心怀感激,反而给我增加了莫大的压力,让我觉得欠了你的人qíng,一辈子都还不起的人qíng,所以,我并不感激你,朝夕也因为憎恨你,更没有因为你的退出而接受我,换句话说,你没有成全任何人,你只成全了你自己,让你因此问心无愧心安理得……”

“哥!”连波叫起来,突然扬高声音,“不是这样的!你怎么可以这样看我?我做什么都是心甘qíng愿,我没想要成全自己!我爱朝夕,我不否认,可是哥……我们兄弟之间的qíng分并不比我对朝夕的爱浅薄,我是男人,不会为了儿女qíng长而弃兄弟不顾,你当时都那个样子了,我怎么还能够只想靠自己……”

“瞧瞧,你多伟大!我和朝夕都应该感激你是吧?可是秀才,你将我们三个人都置于万劫不复之地了,朝夕因为你倍受伤害,而我则傻不垃唧地以为自己没有了竞争对手就会有机会,在美国就心心念念地想回来,名正言顺地追求朝夕,我以为没有了阻碍就可以一往无前,结果,结果……”这么说着,他的声音越发的浑浊不清,吸着气,仿佛说出这些话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他又伸手摸索着烟和火柴,反而将烟灰缸扫到了地上,摔得粉碎。

“哥!”连波连忙起身。

“别过来!没事,没事……”樊疏桐终于摸到了火柴,他还是习惯用火柴点烟,在美国呆了一年多都没能改过来,他划亮一根火柴,点了烟,火柴还没灭,他看着那微弱的光亮,越发的悲伤起来:“在美国的时候,我没事就喜欢划火柴,我老是想着小时候我妈给我讲的那个童话故事,哪个卖火柴的小女孩饥寒jiāo迫中,划亮所有的火柴,她在火柴qiáng烈的光芒中看到了烤jī,看到了她妈和外婆……所以这些年我经常一个人划火柴,因为有时候我会在那光亮里看到妈妈,是真的可以看到她!可是为什么我每次划亮火柴都看不到朝夕呢?我带到美国去的火柴都划光了,还是没有看到过朝夕,开始是因为我诚意不够,可是我都那样了,为了她脑袋都被开过了两次,我还要怎么有诚意呢?后来我慢慢明白,不是我不够诚意,而是她跟我没有共鸣,她不爱我,我们没有产生心灵感应……我妈爱我,母子连心,她在地下感应到了我对她的想念,所以我才能看到她,我妈也说过,当你真心地想念过一个人的时候就可以看到她,可是朝夕呢,我就是把心掏出来,把脑袋再切一次,她也不会感应到我有多想她,她不会让我看到她……但是没有办法,爱上了就是爱上了,心甘qíng愿为她付出,哪怕只道是挨枪子儿的事,也会bī着自己去gān,做qiáng盗也好,做流氓也好,只是因为……因为我爱她。”

说完这么长一番话,火柴也已经熄灭了。

“哧”的一下,樊疏桐又划亮一根,目光专注地盯着那摇曳的蓝色火焰,他的眼中也摇曳着那样的火焰,嘴角溢出一丝微笑:“秀才,我说这么多你该明白了吧,你的退出成全不了我,因为她爱的不是我,为什么偏偏不是我!我跟她明明是同类啊,都是黑暗世界里的魔鬼,哪怕毁灭自己也不惜将对方拖入地狱,她十六岁的时候就那么做了,我居然好了伤疤忘了疼,以为可以和她再续前缘,结果又做了一次禽shòu……”

“到底发生了什么?”连波全神贯注地听着,脊背上冒出一股寒气。

樊疏桐没有马上回答。

两个人突然都没有了一点声音,窗外扯过几道闪电,蓝莹莹的光亮忽明忽暗,屋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清晰可辨,空气像是点燃了一般,连波凝神屏息,等着樊疏桐开口,看不见的火焰在燃烧……

“对不起,秀才,我跟她的恩怨不要介入进来,哪怕我们一同躺进坟墓,你都不要介入,我必须跟她有个了断,来世我宁愿不认识她,最好是不认识她……”樊疏桐的声音突然出奇地平稳,他在黑暗中扬起面孔,没人看到他脸上流淌的是什么,“可是这辈子,她已经把我拽入了这黑暗世界,我出不来了,我觉得我迟早跟那个传说中的青蛙一样,不被她蛰死,也会在这暗无天日的想念中窒息而死,我对她的想念和爱就是我此生最大的枷锁,也是支撑我活下去的唯一的力量,我对不起她,亏欠她,也伤害了她,只要她觉得心里好受,我甚至可以去坐牢,而无论她怎么对付我,我一样会兑现自己的承诺,为她建一个她理想中的家园,也许陪着她的人不一定是我,但是没有关系,只要她能忘掉那些伤痛好好生活,我别无所求。”

“哥,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连波的心怦怦地跳起来,血液冲上了脑门,喉咙里发出浑浊不清的声音,他意识到了灾难的来临。

樊疏桐低下头,用手捂住了脸。

“你说话啊,你把她怎么了?”

“连波,对不起……”

第十二章 算了吧,就这么算了吧

两天后,朝夕在北京见到了连波,那天刚好赶上圣诞,宿舍里都走空了,约会的约会,跳舞的跳舞,差不多每个女孩都收到了别致的礼物,就朝夕没有,她对这样的洋节一向没概念,这样的节目是属于qíng人间的,她觉得跟她没什么关系,因为胃口不好,她不想去食堂吃饭,一个人在宿舍煮面吃,不是因为喜欢吃面,而是她想活命,这些天来她一直处于半饥半饱中,睡觉也是半梦半醒,一闭上眼睛就陷入心悸的黑暗,常常无故会闻到jú花的香味,在她的感觉里,那不是香味,是一种诡异得可怕的类似于死亡的气息,她常在梦中哭醒,想找个人倾诉都不行,林染秋那阵子刚好去了日本探亲,他有个姐姐嫁到那边,朝夕根本没办法联系上他,如果联系得上他,她一定会跟他说,带我走吧,带我远远地离开这里,我愿意跟你走……

不,这不是她应该有的待遇,刚刚恢复平静的生活陡然又掀起巨làng,虽然表面上她跟往常无异,可使她已经几次爬到了宿舍楼的楼顶,她很想往下跳,可是一想到自己受到的侮rǔ,她觉得不能就这样死了,那个混蛋还如此嚣张地活着,她不能这么轻饶他,否则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没错,是她亲自去报的案。

她说过她会告他,就一定会做到。

当时她躺在jú花地里,满身都是碎了的花瓣,huáng的白的沾了一身,那么冷的天她大部分身体都bào露在外面,没办法,她打不过他,衣服都被他撕烂了,刚开始时,双方只是单纯的厮打,朝夕又踹又踢,下了狠心要跟他拼死,但是很快她发现他的动作非常明确,不是打她,而是扯她的衣服,凭着女xing的本能她意识到自己的危险,几次踹开他往外面跑,可是每次都被他拽回去,她大声呼救,他就用嘴堵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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