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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在你转身时盛开(69)

第十三章 深夜掘墓人(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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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冷翠被窗外的鸟儿叫醒。

她睁开眼睛,阳光透过白色纱帘照进房间,照得地毯上的印第安图案格外鲜艳明亮。一只黑灰色羽毛的小鸟在窗台上跳来跳去,叽叽喳喳,好奇地“张望”着chuáng上慵懒的公主。冷翠睡的chuáng就是典型的公主chuáng,chuáng的四角竖着四根大圆柱子,柱子上面又缠着浅紫色帷幔,每有风chuī进来,轻盈的帷幔就随风飘飞,非常làng漫。

这chuáng是碧昂睡过的。

冷翠穿着白色睡袍,光着脚下了chuáng,推开窗边的一扇小门,径直走到了露台上。很清新的空气,感觉连阳光都很新鲜。从高岗向下望,花园外面是野花缤纷的茵茵糙坡,糙坡下面的薰衣糙花田还笼罩在一片晨雾中,花香袭人,与法南阳光争艳的向日葵更是满山遍野地绽放,花田恣意奔放地占据着山峦。这些艳丽的色泽,正是普罗旺斯的标记。翠绿的山谷整个儿被这浓艳的色彩装饰,微微辛辣的香味混合着青糙芬芳,jiāo织成法国南部最令人难忘的气息,感觉就像是一个薰衣糙的王国。

1888年初至1890年chūn天,凡·高在普罗旺斯疯狂地作画,这里的一切——树木、糙地、天空……甚至是狂乱的风,都令他为之着迷。凡·高最伟大的作品大部分都在此间完成,画作以怪诞而不安的格调,捕获了普罗旺斯被风拂动的风景,成为不可磨灭的经典。

对于那些厌倦了灰色与沉闷的城市人来说,普罗旺斯的灿烂总会令他们为之心动,许多人第一眼就爱上了这个地方,于是,他们抛开过往,在这里置办房屋,开始新的生活。没人知道究竟有多少外地人在普罗旺斯拥有自己的房产,但毫无疑问,至少也有数千人。

但是冷翠再也无心眷恋普罗旺斯肆意的美。

“没有我的点头,你走不出普罗旺斯一步。”杜瓦是这么跟她说的。

她想都没想过要逃跑,因为她深知杜瓦的势力无处不在。他说走不出一步,就必然走不出一步。她只是痛恨自己的愚蠢,还指望着报仇呢,结果反被那个女人“卖”了,卖给了一个年逾六十的老头。

妈妈,姐姐,我真是没用啊!

冷翠很多天都以泪洗面。

和往常一样,菲妮太太每到这个时候就请她下楼用早餐。开始她拒绝进食,但是后来想明白了,在没有离开普罗旺斯之前她还不能死。起码一年后她还得去威尼斯的叹息桥见祝希尧,无论如何她不能违背诺言。

行尸一样的,冷翠跟着菲妮太太下了楼。

“早上好啊,宝贝,”杜瓦笑吟吟地坐在轮椅上跟她打招呼,“你今天的气色看上去不错,看来昨晚睡得很好,就是要这样嘛,开开心心的有什么不好呢?”

冷翠直视着这个古怪的老头,心里说不出是种什么感觉,他处心积虑地把她骗到普罗旺斯,却连手指头都没碰过她一下,每天跟她有说有笑,亲切随和得很难想象是他把冷翠骗过来的。

他安排了一群的佣人照顾她的生活。

他给她最好的享受,凡是她喜欢的,世界各地搜罗而来。

他甚至以“翡冷翠的微笑”命名了一款十九世纪的陈年红酒,因为这里面有她的名字,整个卡依隆酒庄仅一瓶,世界上也独此一瓶。

命名这瓶酒的那天,杜瓦和往常一样带冷翠参观酒庄,这是他每天很重要的一项工作,总是不厌其烦地给她介绍酒庄的酿酒流程和工艺,跟她讲酒庄沧桑的历史,以及他对酒庄难以割舍的浓浓qíng意。杜瓦告诉冷翠,这个占地一千七百多亩的酒庄,是其曾祖父留下的,尽管经历过拿破仑帝国和二次大战,但葡萄的种植和酒的酿造却始终没有间断。

这是冷翠第一次参观那个历史长达三百多年的酒窖,一进去就被震慑住了。打开铁门,一股陈年的香醇弥漫出来。借着酒窖顶棚微弱的照明,冷翠惊讶地发现,这里存放的不仅有本世纪的酒,还有上个世纪再上个世纪的酒。冷翠看到一瓶1883年的葡萄酒,酒瓶上积满灰尘,摸上去的手感有些异样,仿佛酒瓶里流动的不是酒液而是岁月。杜瓦介绍说,这瓶酒是祖辈传下来的,原来也并非仅此一瓶。他说,在他还是个高中生时,有一天溜进酒窖偷酒喝,发现了里面存放的1883年的酒。他抑制不住激动和好奇,打开了酒瓶,小小地喝了一口,可是没想到,尘封百年的酒瓶竟再也无法密封。杜瓦害怕父亲发现,竟把那瓶酒扔掉了。多年后,当杜瓦继承父业掌控酒庄时,愧疚不已地跟父亲说起这事,谁知父亲非但没有责怪他,反而告诉杜瓦,自己早年也gān过这样的事。原先酒窖中有三瓶1883年的酒,如今只剩一瓶了。父亲对杜瓦说:“看在上帝的分上,千万别让你的孩子再把这瓶酒也扔了。”

第十三章 深夜掘墓人(10)

“宝贝,你也别把这酒给扔了,价值连城啊。”杜瓦当时意味深长地说。

冷翠不以为然地说,“我又不喜欢喝酒。”

“这怎么可以,身为我杜瓦的女人怎么能不喜欢红酒?”杜瓦的脸立即就耷拉了下来,“红酒对于我们庄园的人来说,就是血液!你怎么能不喜欢?”

冷翠不吭声了,这个老头可惹不起。

见冷翠不说话,杜瓦像教训晚辈一样地教训起她来,“冷翠,你不仅要喜欢红酒,还要将视其为生命,并将酒庄作为你毕生奋斗的事业!”顿了顿,杜瓦的目光忽然变得零乱,散落一地,他有些悲怆地继续说,“没有办法,我老了,膝下又无儿无女,虽然家族里很多旁系亲戚都想继承酒庄,但是他们太贪婪,根本不配拥有这酒庄,也不会好好经营……”

“可我连你亲戚都不是。”

“但你是我的女人。”

“……”

杜瓦说着拉住她的手,放到唇边吻了吻,声音陡然变得嘶哑,“而且,你是我这辈子的最后一个女人,感谢上帝,在这个时候还将你这样一个天使赐到我身边,也只有上帝知道,我有多么喜欢你,为了得到你不惜放弃一半的财产……”

冷翠冷冷地抽回手,僵直着身体。

“不要老对我板着脸,你该笑,你就想想我这个老头活不了多久了,我一死,你就可以拿着我的财产去跟南希夫人对抗了。”杜瓦又恢复了和颜悦色,好像这是个游戏,很好玩似的,“你会喜欢这里的生活的,我年轻的时候也不喜欢,可是现在我觉得这世上哪个仙境都不及酒庄来得舒服,自从坐到轮椅上,白天在罗纳河边陪着葡萄晒太阳,晚上在酒窖里闻香得钻心的酵母味……这可是我这一生最快乐的日子了……”

“可我一年后还要去见他的。”冷翠的眼中涌动着泪光。

“你就这么想见他?你真的以为他会在桥上等你?”杜瓦的语气中不无嘲讽。

“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你是我的女人,怎么与我无关?”杜瓦话虽这么说,脸上却一点生气的神qíng也没有,反而像逗小孩似的瞅着冷翠笑,“我的小乖乖,你怎么跟碧昂一样固执?当年碧昂也是这样要死要活地去见那小子,我批准了,结果呢?这个世界远没你想象的简单和美好,我留你在这,是想保护你……”

冷翠别过脸,不理他。

杜瓦又笑嘻嘻地继续说:“你跟我的时间也不短了,你觉得我是因为你的美貌把你留在身边吗?说实话,就是你爬到我的chuáng上来,我也未必接受,因为我老了,皮肤松弛了,我抱着你,你会觉得是一堆老ròu搭在骨头上,我可不想给你留下这样恶劣的印象。也就是要你陪陪我,说说话,并不要你做别的什么,有那么难吗?”

说这些话时,杜瓦一直盯着冷翠的眼睛看,神qíng比喝了红酒还陶醉,“在勃艮笫的博讷主宫医院,有幅著名的油画《最后的审判》,波德莱尔为这幅世界名画写下过这样的诗句:美啊,巨大恐怖而又纯朴的妖魔,你来自天堂还是地狱,这又何妨,只要你的眼睛微笑,就能为我把我爱的无限之门打开……冷翠,你知不知道,你就拥有这样一双摄人魂魄的眼睛啊,尤其你笑起来的时候,眼中的光芒足以谋杀一切生灵……”

然后,他的目光又转到了旁边的搁架上,盯住了世界上仅剩的最后一瓶1883年陈酒,忽然电光石火般,嘴角漾开奇异的笑容,“上帝,我想我该给这瓶酒取个名字,以此证明我是多么欣喜你来到我身边,就叫‘翡冷翠的微笑’吧,你看怎么样?我喜欢你微笑,希望我此生看到的最后一张脸,就是你在微笑,如果真到了那么一天,就让这瓶酒给我送行吧,那将是我对这世上最好的眷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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