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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左,遇见花开(97)

沈端端此时连哭都哭不出来了,眼泪让她的眼影和睫毛膏花掉了,妆容jīng致的脸上印着两道清晰的黑色泪痕,“费雨桥,你果真是个无qíng无义的禽shòu!”

“禽shòu不如。”费雨桥补充。

“你活该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你也一样。”

“是,我是瞎了眼,爱上你这样一个禽shòu不如的东西,làng费了自己十年的青chūn,现在我老了,你就一脚把我踢开,费雨桥,你怎么不被那辆卡车撞死!你为什么不死!”沈端端双肩微动,到此终于崩溃,摇摇晃晃得几乎站立不稳。

费雨桥冷笑,仿佛喟叹,“这也正是我纳闷的,我怎么不死呢?死了就一了百了了,什么都解脱了,这世界天天死人,为什么我就死不掉呢?”

“可是你恐怕到死都不知道是谁控制的Y&H基金,是谁把你整到这步田地,费雨桥,你自以为聪明,其实你愚蠢得很!你以为死就能解脱,你休想!你活该千刀万剐!千刀万剐!”沈端端不得不扶住墙壁,指着他声泪俱下,“你不是人,你真的不是人,你跟莫敬添是一路货色,甚至比他还不如……”

“这是因为你就是这样的货色,所以你只能碰到我这样的货色,要不怎么叫物以类聚呢?”费雨桥呵呵地笑,看着沈端端像是看着一个小丑,抑或者他自己就是个小丑,多年来他一直抱着旁观者的眼光看别人演戏,可是真正被人看戏的恰恰是他自己,所谓生活,就是如此滑稽可笑。他耸耸肩,“我已经知道是谁控制的Y&H基金了,亏我费了那么多心思去查,其实前前后后一想就是莫云泽嘛,除了他没别人,你也就不必拿这事来跟我说了。”

“莫云泽?你以为是莫云泽?哈哈哈……”沈端端失了常态地大笑,笑得眼泪滚滚,更多的黑色泪痕印在美丽的脸颊上,让她变得丑陋不堪,“莫云泽?真是太可笑了!你居然以为是他!费雨桥,你大错特错了,你不用去想不用去猜更不用去查,Y&H代表的不就是云河吗?是莫云河!他还活着!还活着!”

笑容僵在费雨桥的脸上,“莫云河?”

“可不是,我们都被莫敬添这个老狐狸耍弄了,连我都不知道莫云河还活着,我跟他睡了十年,我都不知道!如果不是刚刚看了从瑞士传过来的资料,我根本不会相信这件事,想不到吧,你做梦都想不到吧,哈哈哈……”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通过一个秘密渠道查到的,这笔基金是莫云河的父母去世后,他的养父莫敬池特意为他设立的。他的生父曲向辞出身世家,死后留下一大笔财产,而当时莫云河年仅三岁,莫敬池为免这笔财产落入他人之手,就以基金的形式秘密划到莫云河的名下。当然这中间莫敬池事先肯定是做了很多工作的,因为曲家还有其他牵牵绊绊的亲友,一度为争财产闹得不可开jiāo,同时还有很多竞争对手甚至包括当时还健在的莫家老爷子都眼红曲氏智远。莫敬池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瞒天过海,硬是瞒过了所有的人,除了分出很少的一部分财产打发曲家亲友,其他的都划到了那笔基金里,智远名义上还是存在的,不过经营所产生的绝大部分利润都自动转到了Y&H基金。这笔基金因为数额越来越大,后来由莫敬池托付给国外一家投资管理公司负责打理,三十年啊,钱不断生钱,光利息都是天文数字!”

“凭这就断定莫云河活着?你哄小孩呢。”费雨桥虽然听着觉得神奇,但还是不信。

“如果你不信就看看这个吧,白纸黑字都写着呢!”沈端端从手袋里掏出一份文件甩给费雨桥,“这是那家投资管理公司跟莫敬池当初签订的保密条例,里面规定莫云河成年才可使用这笔基金,并且必须得到中间人的许可才可以动用。虽然这个神秘的中间人身份至今不明,但是莫云河必须是活着才可以动用这笔基金,一旦他离世,若没有后代和家室,基金就将由中间人捐赠给慈善机构。也就是说,既然那笔基金现在被动用,那么足可以证明莫云河还活着,他还活着!难怪莫敬添这老东西一直很忌讳谈起梅苑当年的那场火,他就是想以莫云泽的名义独占莫家的财产呢,所以他才会把莫云河弄到美国植皮换脸,以此瞒天过海。”

“据说在莫云河整容的那三年里,莫家只有前年去世的老叔公去看过,其他亲友一律没有获准去探视,因此莫家知道这件事的人除了老叔公不会再有别人。我清楚地记得老叔公临终前跟莫敬添说过‘纸包不住火’之类的话,老叔公一死,莫云河的真实身份就成了永远的秘密。但是莫云河名下这笔天文数字的基金莫敬添应该也是不知qíng的,否则他不会为了钱把盛图给卖了。想想真是好笑,这老东西自以为他捂着天大的秘密,殊不知他已经去世的两个哥哥比他捂着更大的秘密。我这里还弄到了一份莫敬浦从未公开的秘密遗嘱,里面就讲明了这笔基金是他和莫敬池赠予莫云河的成年礼。莫云河继承这笔基金后从未动过一分钱,去年为了阻止融臣收购盛图才开始启用,后来连同融臣也一起收购了。因为颜四月的事让你惹毛了他,所谓冲冠一怒为红颜,我就说过你早晚要栽在这女人手里……”

费雨桥这时已经快速看完了全英文的保密条例,瞅着沈端端不无嘲讽地说:“你就不用嘲笑我了,你跟莫敬添好歹也睡了十年,他连这么重要的事也瞒着你,你不是白睡了吗?”说着他微微眯起眼睛,“这么说,莫云泽就是……”

“怎么,你才明白?”

“不容易啊。”费雨桥呵呵笑起来,“以别人的身份活着,这跟死去有什么区别,想来莫家二公子这些年过得不会比我好啊,我倒是有些同qíng他了,呵呵……”

“你还是同qíng你自己吧,你知不知道车祸不是莫云河指使人gān的,是莫敬添!”

费雨桥眉毛一抬,“莫敬添?”

“没错,就是他指使人gān的,而且他还不解恨,他已经放出话,一定要你死。他先收拾了你,再收拾莫云河。”

听,风在吟唱……

chūn天已经远去,梨花的淡香依稀还弥漫在空气里。明晃晃的阳光从树叶的间隙中漏下来,糙地上的露珠反she着阳光,满地熠熠闪闪,仿佛撒了一地的珍珠。围墙下的一株海棠开得正好,蜜蜂嗡嗡地围着树飞扑,那声音仿佛催眠曲让人有些昏昏yù睡。已经中午了,园子里的雾气才终于散去。莫云泽坐在露台的藤椅上喝咖啡,这是他在这座城市享受的最后一个午后了,明天他就将飞往美国,他知道这一别即是永诀。

昨晚阿森试探着跟他透风,说四月刚从北京回来,是不是见上一面。莫云泽没有答应,都这样了,见面还有什么意义。不过他心里并不怨她,他甚至是心怀感激的,因为那日她亲口告诉他“我爱的是莫云河”,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他慰藉的呢?

因为,他就是莫云河。

这是一个比死还痛苦的秘密,在莫家除了莫敬添和已经去世的老叔公,没有人知道。包括无孔不入八面玲珑的沈端端,都不知道。

当年那场火,真正的莫云泽原本已逃生,发觉两个弟弟还未出来,于是又冲回火海去救他们,他首先找到昏迷在房间中的莫云河,背着莫云河在浓烟滚滚的走廊里试图寻找出路,无奈火势当时已经蔓延到二楼,兄弟俩双双被困。后面的具体qíng形莫云河不是很清楚,他只记得醒来后病房内站满了莫家人,他们将他团团围住,没有怜悯和疼惜,只有愤怒和质疑,为什么莫家的孙子里就只剩了他,为什么偏偏是他……没有一个人关心他的伤势,在突如其来的灾难面前,大家只有一个念头,他为什么没有死!

这个问题也是多年来莫云河迷惑不解的,上苍为什么不让他死。那时候的他,因为bào露在外的皮肤被高度灼伤,全身裹满纱布,包裹得像尊木乃伊,连动下小指头都没可能。但他意识是清醒的,只是因为吸入大量烟尘,严重损害了他的呼吸系统,他不得不戴着氧气罩。当时连止痛针也没办法缓解他全身皮肤的灼痛感,痛到后来似乎已经麻木,而真正让他痛得心神俱碎的是惨绝人寰的死者名字。

四个死者中,就有两个是他的兄弟。

三叔莫敬添告诉他这一切时,滚滚的泪水自他眼中涌出来。医生说了不能流泪的,但他抑制不住那汹涌的泪水,仿佛身体内卷起呼啸的狂风,瞬间穿透了他,让他的五脏六腑都震动得错了位。他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他想自欺欺人,他们还活着,他从小到大qíng同手足的兄弟还活着,可是没有用,三叔悲怆愤怒的表qíng提醒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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