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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左,遇见花开(79)

我就是这样讲着讲着就睡过去,醒来时也许是中午,也许是下午,我并不是很清楚。卧室里仍然只有我一个人。

我从枕头下摸出手机想看看几点了,十二点半。又翻看通话记录,不看则已,一看吓得我从chuáng上坐起,手机上显示的最近的一次通话记录长达三小时零八分,一直打到凌晨四点才结束。而接我电话的人显示的是:莫云泽。

我一下子就清醒过来了,头疼yù裂,饥肠辘辘。我洗了个热水澡,寻思着莫云泽昨晚难道一直在接听我的电话?他一定当我疯了吧?我想我是疯了,对着浴室的镜子chuī头发的时候,我几乎认不出镜中的那个人是自己,瘦得颧骨都突出来了,眼窝深陷,嘴唇gān裂,就跟个从yīn曹地府爬出来的女鬼一样。

我穿好衣服下楼,刚好听见保姆正在客厅打电话,似乎是打给费雨桥的,“是的,太太昨晚哭了一夜,最近老是哭,饭也不吃……嗯,是瘦了,瘦得都皮包骨头了,走路都是轻飘飘的。可她老喜欢一个人跑出去……什么,拦着她?我拦不住啊,太太的脾气可倔了,她的jīng神状况可能出了点问题,费小姐请杨医生来给她看过,说是受了很严重的刺激……哎呀先生,她又出去了……”保姆一边挂电话一边奔出来朝我喊,“太太,太太,你回来……”

我不知道我在街上游dàng了多久,胡乱吃了些东西,半饥半饱的,意识又慢慢地变得浑噩不清了。我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进了一家店,莫名其妙买了一堆没用的玩意儿。然后打电话给阿江,要他来接我,因为我突然不知道怎么回家了。

结果阿江告诉我:“费先生回来了,我要去机场接他,正在机场高速公路上。太太,要不您自己先打个车吧。”

“好,好。”我茫然地应着,挂了电话。

我忽然觉得头晕,天越来越黑越来越黑,明明是白天,为什么这么黑,我看不到前面的路了,脚也软了。天地都在旋转,我倒了下去。

有温凉的手探我的额头。

“她怎么样了?”

“应该是低血糖,昏倒了。”

“我可以带她走吗?”

“可以,不过尽量给她补充营养,她很虚弱。”然后我觉得身子一轻,像是被人抱起,怀抱的气息似曾相识。有人跟在旁边,“莫先生,我来抱吧,您的身体……”

“走开,我怎么可能让你们碰她!”

真温暖啊,他的怀抱,还有他身上淡淡的青糙气息,无数次梦中我就是寻找着这样的气息,我疑心又在做梦,因为我感觉自己的脸颊被他轻轻地用下巴摩挲着,有温热的泪滴滴落在我的额头。这一定又是梦,我在心里想。

醒来时满室温暖的阳光,白色纱帘在风中轻轻飞扬,透过落地玻璃窗,可以望见院子里浓密的树yīn,每片叶子都闪闪发亮。

我虚弱地环顾四周,陌生的房间,陌生的chuáng,这是哪里?

“你醒了吗?”低沉悦耳的声音仿佛就在耳畔。

我循声望去,在房间右侧的角落里,对着露台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披着件黑色薄呢犬衣,淋浴在阳光下。说话的人正是他。

“云泽?”我挣扎着从chuáng上坐起。

“肚子饿不饿,我熬了你喜欢的黑米粥。”兴许是背着光的缘故,他站在那里仿佛是个发光体,阳光洒在他肩头,光芒万丈仿如神祇。

“我怎么会在这里?”

我盯着他的背影,动也不敢动,生怕这是梦,一动就什么都没有了。

“你昏倒在街头被人送进医院,医生从你的手机里回拨的我的电话。”他的声音清晰悦耳,显然不是梦。

“你为什么不转过脸来让我看看?”

“我……我怕吓着你,而且我已经不习惯让自己的脸bào露在别人的目光中……”他这么说着,身子动了动,并没有转过脸的打算。我想起了阿森说过的话,他有心理障碍,于是不再勉qiáng他。我注意到他围着黑灰色的格子围巾,拄着拐杖,配着那黑色的长大衣,即便是个背影仍有着玉树临风的气质。连带他手中的拐杖都成了一件绝佳的道具,那种儒雅淡定又从容内敛的气息让我着迷,“那你可以在这里陪我说说话吗?”

“你还是先吃点东西吧,你太虚弱了。”

“我吃东西,你gān吗呢?”

“我在这外面晒晒太阳,这里很暖和。”

“好,我吃。”

他只在露台上唤了声,就有个面目和善的大嫂端来黑米粥,我在chuáng头喝粥的时候,他坐在了露台上的一把藤椅上,显然他的身体不能长久站立。他依然背对着我晒太阳,我们的话题自然谈到了芳菲,一说起芳菲,他的语气就很不客气,“你有什么好难过的?你为了她舍弃了应有的幸福,你还觉得欠她,天底下没有你这么傻的人了!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芳菲选择那样的生活没人bī她,她或许是为你付出了,但并不是你bī得她。我不知道怎么说才能让你明白,如果每个人都因为过去自甘堕落,那我现在不知道堕落成什么样子了。我并不鄙视贫穷和低残,但我瞧不起没有自尊的人,哪怕是死去,也要死得有尊严,你把芳菲yīn暗的心理世界qiáng加给自己,就能挽救得了她吗?你不能!”

莫云泽说着握紧了藤椅的扶手,因为过于用力,指关节突兀地bào起,他太瘦了。他用拐杖敲着露台的栏杆,qíng绪变得激动起来,“已经发生的事qíng没办法挽回,你总不至于把芳菲经历过的遭遇自己也去体会一遍吧?这样你就心安了吗?很简单的事qíng,不知道你怎么就想不通,你太喜欢钻牛角尖了。”

“难道你就心安吗?如果你能多关心下芳菲,她如何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别忘了,她是你的妻子!”

这话显然戳到了他的痛处,他更激动了,“你提这个gān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跟她的qíng况,我已经签好了离婚协议,律师已经转jiāo给了她,只要她肯签字,她就可以获得一大笔赡养费,下半辈子衣食无忧。我并不欠她什么!”

我心里的酸楚泛上来,“原来你是这么打发她的。”

“不是打发她,是为她好,她还年轻,没必要把青chūnlàng费在我身上。”他的身体果然是很虚弱,只说了这么些话就有些气喘了,声音透出疲惫,“不过四月,我也希

望你能过得好好的,不要再钻牛角尖。如果你觉得跟费雨桥还能过下去就继续跟他过吧;不能过了,你可以争取自由。那晚你跟我说了那么多,我只认可你说的那句……”

“哪句?”

“你说你需要很多很多的爱,多到一辈子享用不完。四月,你缺的就是爱,你明明可以获得很多很多的爱,可是你偏偏抛弃了我。走到这一步,我很想知道你有没有后悔过,你就那么心甘qíng愿嫁给费雨桥吗?跟一个不爱的人生活,你是如何做到的?我为什么就做不到,我很想问你。”他也在存心戳我的痛处。

我顿时也激动起来,咬了下嘴唇,赌气地说:“我跟他过得还可以吧,他对我很好,虽然我谈不上爱他,但婚姻仅有爱qíng是不够的,婚姻包含的内容有很多,爱qíng只是一方面。缺了这一方面,我不至于过得太糟糕。”

“你这是在故意气我吗?”他有些愠怒了。

“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不是吗?”我用他说的话反击。

“那你可以走了,我马上通知你先生,让他来接你。”他的身体开始抖动起来,“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见你,你就是死在街头,我也不会理睬了。”

“你觉得我见了你吗?你现在不是还用背对着我吗?”

“……”

一句话结束了我们短暂的jiāo集。

他立即招来助理,安排司机送我回公馆了。他等不到费雨桥来接我,仿佛我真的是瘟疫,恨不得亲自将我扫地出门。

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谈僵的,心里委屈得想哭,但我到底没有当着他的面哭出来,硬是把涌到眼底的泪水bī回去了。

费雨桥已经回来了,一点风尘仆仆的味道都没有,依然是西装萆履,衣线笔挺,连领带都打得一丝不苟。

他衣冠楚楚地站在门口迎接,对我张开怀抱,“欢迎你回家,太太。”

4

“怕你生气,所以一直等你消气。”这是费雨桥对自己消失近一个月的解释,又补充,“顺便去新加坡谈了个很重要的项目。”

同时,我这位风度翩翩的先生还很诚恳地就某件事qíng跟我道歉。可是我一时想不起来他因为什么事qíng跟我道歉,我想我是被莫云泽气糊涂了。不过在他拥抱我的刹那,我闻到了一种沐浴露都没办法冲掉的若有若无的香水味,我从不用香水,所以对香水异常敏感。而且那香味似曾相识,我好像在哪里闻到过,可是又怎么都想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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