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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可以这样爱(60)

好在祁树礼也很忙,也是早出晚归,根本没时间纠缠我,就是偶尔来我这坐坐,也只是说说话,喝喝茶,并没有过分之举,就像樱之说的,他毕竟是有身份的人,不会胡来。何况我的个xing他也是知道的,他不想把我惹恼。有时候晚上我做节目回来晚了,他也会派人送来夜宵,隔三差五的,还会送些名茶、洋水果、国外带过来的音乐碟(他知道我喜欢音乐)。他并不急于把我gān掉,他有的是耐心跟我兜圈子,我也就只能很小心地陪着他兜。我必须很小心,他越是表现得彬彬有礼,就越让我感觉他潜在的危险,就像李樱之说的,哪怕他在笑,你也得小心又小心。

樱之那阵子也很忙,祁树礼把她调到工地管账去了,工地是二十四小时施工的,樱之虽然不用二十四小时守在那,但基本上没多少私人的时间,用她的话说,上厕所都得跑。我知道这又是祁树礼使的心眼,他是存心不让樱之有时间过来看我,他觉得樱之碍事。我很内疚,撺掇樱之辞职算了,樱之不肯,说她不想失去这份工作,这工作目前是累点,不过待遇很高,以她的资历,到别的地方是绝不可能有这么高的薪水的。我知道,她还是没有放弃夺回毛毛的抚养权。

这时候已经是秋天,省文联要举行一次湘西采风,主题是“重拾沈从文的足迹”,受邀者都是省内乃至全国知名的作家画家等,活动规模很大,各大媒体也都要派记者随团采访,我们电台自然不能落后,可是湘西很多人都去过了,再去已没什么新鲜感,所以台里没有一个人愿去。我一得到消息马上主动请缨,台长老崔对此大加赞赏,说我很有敬业jīng神,回来后一定嘉奖我云云。在台里开完会回来已经晚上七点多,我前脚刚进门,祁树礼后脚就跟了进来,一身白色便装神清气慡地坐到了我的旁边。小四赶紧去倒茶,真够殷勤的,我琢磨着小四是不是也被祁树礼收买了。

“最近很忙吧?”祁树礼和颜悦色地问我。

“再忙也没你大老板忙啊,横竖是混碗饭吃。”我慢吞吞地说。

“又来了,最怕你这样。”祁树礼摇摇头,“关心一下你嘛,也不可以吗?”

“谢谢。”我客气地答。

“听说你明天要去湘西?”他还在套近乎。

我疑惑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听说的。”他答得很从容,好像打听我的动向是理所当然的事qíng。

“你的消息挺灵通哦。”

他又是从容地一笑:“关心你嘛,你看你又不会照顾自己,工作又忙,难怪你妈对你很不放心。”这时小四端来茶,他笑吟吟地逗了小四两句,又开始旁敲侧击了,“其实身边有个照顾自己的人有什么不好呢,一个人生活很寂寞的,你不寂寞吗?”

“忙起来不觉得。”

“可总有闲下来的时候,一个人守着空dàngdàng的屋子,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什么都不缺,却感觉一无所有,身处繁华,心底荒凉,唉……”他叹口气,很认真地看着我,镜片背后的那双眼睛深不见底,“考儿,你是不是老觉得我是坏人,所以才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面孔?”

我笑了起来,“你很坏吗?”

“这个,要看哪方面了。好事坏事我都做过,但本质上我还算个好人,我热衷慈善,我提倡环保,我洁身自好……”

我噗的一声,喷出满口的茶。

“你笑什么?”他一脸不解,还问我笑什么。

我扯了纸巾擦嘴,“Frank,我从来没有说你是坏人,而且从内心来说我认为你是个难得的好人,至少比很多为富不仁的有钱人要好太多,可能就是因为你太好人了,所以才那么寂寞吧。”

祁树礼更加一头雾水了:“你,你这是什么逻辑,我是不是好人跟我寂寞有什么关系?”

“哦,原来你是在说寂寞。”

祁树礼的脸色不大好看了,“考儿,我是很认真地在跟你说。”

“我有不认真吗?”

“你老是转移话题,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伤我的自尊?我知道我岁数是大你很多,可能让你觉得有代沟,但我觉得这些代沟是可以通过彼此的相处磨合掉的,你老是不给我机会,老是逃避,还跑去湘西……”

我有些不高兴:“我那是工作需要好不好,你想哪去了?而且我为什么要逃避,我房子在这里,我能逃哪儿去啊?”

“可你每晚亮着的那盏灯,又是为谁呢?”

“Frank!”

“你不逃,不过是因为在等待,可是你知不知道我每晚在卧室的窗口看着你房间里的这盏灯,心里有多难过?因为那灯光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光亮是给我留的,近在咫尺的你不要,相隔万里的你偏惦念,难道真的是距离产生美?”

我冷冷地别过脸:“我累了,明天还要赶车,请回吧。”

祁树礼也是满脸yīn霾,闷坐了会儿,终于还是起身,也没有告辞,自行离开。他一向把这当自己家,出入自由。都到门边了,他又回过头来,看着我说:“我想你还是不了解我的xing格,我不是一个轻易放弃的人,你可以为他留着那盏灯,我可以为你留着这颗心。”

好文绉绉的话,真不像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我看着他大摇大摆地走出去,心里五味杂陈,很不好受。那一瞬间,我几乎有些感动,虽然我一直觉得这个人并不是什么善类,但想想从认识他到现在,他好像并没有对我有过直接的伤害,处心积虑也好,老谋深算也好,他其实连手指头都没碰过我的。于是我相信了某本书上讲的一句话,真正能对你造成伤害的只能是你最在意的人,比如耿墨池。

事实上,祁树礼对我不仅没有过伤害,他还帮过我很多,也一直很照顾我,可我从未对他说过一声谢谢,不是我把他对我的好当成理所当然,而是我始终还是排斥他的姓氏和他的身份,潜意识里对他有着很深的成见,而且我从不在他面前掩饰这种成见,对他一直充满敌意,说话也从来没有什么好语气,我其实是有些不厚道的。我在想我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

但随即我又本能地拉起防线,我怎么突然心软了,莫不是我被他有所打动?这个想法一冒出来,我立即狠狠地将它掐灭在萌芽中,脑子里画出一个大大的“NO”,我不是被他打动了,我只是客观地来分析他这个人,不带任何私人感qíng。不过跟这么个“寂寞”的男人做邻居还真是个麻烦,连我房里每晚亮着灯他都知道,他还有什么不能知道的?我就像是门前湖里的一条鱼,我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视线,指不定他什么时候就收网了。鱼死网破的结局并不是我愿意看到的,我的生活已经一团糟,又多了这么个麻烦,要不是因为房里的这盏灯,我早就逃之夭夭了。

这盏灯,才真的是寂寞啊,总也等不来它要等的人。而灯下的人更寂寞,无边无际的黑暗里,那微弱的光亮并不能照进我的心底。

第二天一大早,我赶去约定的地点集合,果然都是知名人士,浩浩dàngdàng的二十几人里有不少是熟面孔。其中有一个摄影师就是我认识的,他叫高澎,是我在电台做节目时采访过的一个嘉宾,当时省里正在举行一次盛况空前的摄影展,作为圈内卓有成就的年轻摄影家,我费了很大工夫才把他请进录音棚。采访完后我跟他并没怎么联络,我甚至把他给忘了。这次的湘西之行他也是受邀艺术家之一,这个自称是地球上最酷的男人,在湘西疲劳而又新奇的二十多个日日夜夜里,带给大家数不尽的欢声笑语,我就是在这段时间里注意到他的。

在长沙起程集合的那天,高澎在一大帮人里发现了我,惊喜万分,拽过我大声吆喝道:“死丫头,是你啊,还记得我不?”

我当然也认出了他,嘻嘻笑道:“高老师……”

“不要叫我老师,我有犯罪感。”高澎眯着眼看着我说。他的样子不难看,皮肤有点黑,可能跟他的工作xing质有关,长年都在室外拍片,没有黑成焦炭已经是奇迹了,而他最大的特征则是那双足可以跟台湾搞笑明星凌峰相媲美的小眼睛,很勾人,什么时候都是眯着的,怎么看都觉得他这人不正经。事实上也是如此,一路上他基本就没正经说过几句话,二十多人的大队伍里,他是最能活跃气氛的兴奋剂,总是源源不断地制造笑声。

我们下榻的地方在凤凰古城,比如抵达湘西凤凰的那天晚上,在下榻的老斋客店里大家拿他的小眼睛开玩笑时,他就一本正经地说:“眼睛小没关系嘛,只要重要部位够尺寸就行了。”我开始还没明白过来,跟我住一个房间的女作家罗罗则笑得满脸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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