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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可以这样爱(48)

“别哭,要笑。”米兰在旁边小声地提醒我。

司仪在按程序进行仪式,这时候我已经适应了灯光,本能地在台下宾客中搜索我熟悉的面孔。首先看到的是台里的同事,来了起码有三四桌,阿庆和麦子坐的位置离礼台最近,拼命鼓掌。而在她们旁边坐着的是樱之,也在由衷地为我鼓掌。我对她们回报以微笑,朝她们挥挥手。而就在我转过脸看向另一边时,居然看到了祁树礼也赫然在座,西装革履的,坐在那一群人里格外气宇轩昂,他并没有鼓掌,只是睨着我,那样子就像是在看戏。

我没邀请他,他怎么来了?

“我请他来的。”米兰又在我旁边小声说,“他好歹也是我朋友,待会儿舞会,我上哪拽舞伴去。”

“你也不跟我说一声。”

“现在说也来得及吧。”

这时仪式已经进行到宣誓了,司仪问耿墨池:“你愿意娶这位白考儿女士为妻吗?爱她、忠诚于她,无论她贫困、患病或者残疾,直至死亡。你愿意吗?”

耿墨池沉吟片刻,点头:“我愿意。”

司仪转过脸又问我:“白考儿女士,你愿意嫁给这位耿墨池先生吗?爱他、忠诚于他,无论他贫困、患病或者残疾,直至死亡。你愿意吗?”

我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我愿意。”

他转过脸跟我深qíng对视,我也与他对视,四目相对,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瞧瞧这深qíng的目光,太炽烈了,比一千伏的电压都高。”司仪在旁边笑吟吟地打趣,台下一阵哄笑。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只听到司仪此时说:“现在请新郎新娘jiāo换戒指,来,礼仪小姐把戒指拿上来。”

漂亮的礼仪小姐端着托盘站到了我跟耿墨池的中间,耿墨池从容不迫地拿过戒指,从容不迫地走向我,一步一步,没有丝毫的犹豫……

多年后我回忆那一幕,仍是撕心地疼痛,他的确是走向我,却并没有把戒指戴在我手上,而是绕过我径直抬起伴娘米兰的手,不慌不忙地将戒指戴在她的手上。台下一片哗然。而我愣愣地看着他,好似还没从巨大的震惊中反应过来。可是他根本看都不朝我看,牵着同样震惊不已的米兰走到正中央的麦克风前,他对着麦克风说;“不好意思,今天是愚人节,给大家开个玩笑,其实我真正要娶的是我身边的这位米兰小姐,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是我很爱她,希望得到大家的祝福。”

米兰一脸诧异,想笑又没敢笑出来,那样子仿佛凭空被金蛋砸中,惊慌失措中透着巨大的惊喜。她并没有抽出手,当耿墨池侧身拥吻她时她也没有抗拒,甚至只犹豫了两秒就伸出手臂回吻他,一切配合得天衣无fèng。

就好像他们事先已经演练了多次似的。

而我还像个傻子似的站在边上,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当众拥吻。我对面站着的伴郎韦明伦也显然被惊吓到,站在那里像被施了魔法似的动也不能动,当他终于把目光投向我时,慢慢流露出同qíng。台下的人也忘了鼓掌,看看我,又看看热吻的两位,不知道这个玩笑到底是不是真的,因为举棋不定所以也不敢贸然鼓掌。

这个“玩笑”太bī真了,bī真到看不出任何破绽。我站在台上只觉头晕,兴许是灯光烤着的缘故,我瞬间就汗流浃背。我的余光瞟到,樱之和阿庆在台下看着我几乎就要哭出来,因为只有她们知道这个婚礼是真的,我是真的想要嫁给这个男人。直到这一刻,我终于明白耿墨池为什么要举行这个婚礼了,他不过是想借这个足以示众的机会羞rǔ我,让我永生永世不得翻身。“我不介意你的名声更坏”,他果然是做到了。

我想我真是大意了,以他睚眦必报的个xing,我杀死他的骨ròu他是断不会原谅我的,所以他选择这种最残忍的方式来报复我。我终于明白他身上那万劫不复的气息是什么了,昨晚他在chuáng上狠狠冲撞我的时候,几乎咬牙切齿地说:“我一定会让这个婚礼成为你一辈子最刻骨铭心的记忆。”

毫无疑问,他做到了。

汗水涔涔地顺着我背心淌下。

眼前的这一对已经结束热吻,男的松开女方,继续对着麦克风发表宣言:“今天我真是很幸福,可以娶到我心仪的女子,很感谢各位今天来参加我的婚礼,同时也谢谢这位白考儿小姐。”他将脸转向我,脸上的笑容足以让我刻骨铭心,我听到他说:“谢谢你的配合。”他说得很认真,就像他当时跟我求婚一样,一点也不像是开玩笑。

而他身边的米兰想必已经缓过来了,真像个甜蜜新娘似的,含qíng脉脉地看着她的爱郎。我距离她不过一米,她却丝毫的、片刻的同qíng目光都不屑给我,她一点也没有歉意的表示,好似这一切是理所当然的。

猜猜最后是如何收场的。答案A:我冲上去甩了耿墨池一耳光,然后气冲冲地拖着婚纱裙奔出现场;答案B:我什么也没说,连眼泪都没掉,就像一个退场的演员般提着裙子黯然离场;答案C:我当众号啕大哭,哭得妆都花了,我一边哭,耿墨池一边若无其事地和新娘在舞池中翩然起舞,当我的哭声是伴奏;答案D:我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走到麦克风前笑着跟宾客说:“谢谢大家的光临,不知道各位对我的表现是否满意,不管怎样,请祝福这两位白头偕老。”

生活的喜剧每天都上演,每时每刻你都有可能成为剧中的主角,生活说到底就是喜剧加闹剧,但喜剧或者闹剧总比悲剧要好,至少我是这么想的。没办法,我从小就有阿Qjīng神。比如我读书的时候每次没考好,我总安慰自己,没关系,还有比我考得更差的;成年后每每遇到挫折,我也总是找各种理由给自己打气,没什么大不了的,睡一觉明天太阳照常升起,郝思嘉都说过,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那么这次呢?我该如何给自己找台阶下?

事实是,我还没来得及想好如何下台,就有人上台来拉我下台了。我做梦都没想到祁树礼那时候会上来,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我身边,牵起我的手走到麦克风边,笑吟吟地说:“刚刚耿先生说今天是愚人节的玩笑,没错,这的确是个玩笑,耿先生真正想娶的是米兰小姐,而白考儿小姐要嫁的是我,我才是她的新郎。”

台下又是一片哗然。

第二十九章 人人都是好演员(2)

耿墨池、米兰和韦明伦,还有司仪全都愣愣地看着祁树礼。生活果然没有最惊喜,只有更惊喜,我不过用了数秒就反应过来,祁树礼是来给我救场的!我毫不犹豫地踮起脚贴上他的唇,他也默契十足地回吻我。陌生的吻,陌生的人,陌生的空气,一切都是陌生的,我也不知道我当时如何还能那么镇定地配合着祁树礼演戏,因为太突然了,事先没有经过任何的编排,我完全是出于本能一样被他带着入了戏,那一刻我身不由己。这或许说明,我们天生都是好演员。

那么结局可想而知,不是上述四项选择中的任何一项,真实的收场是,祁树礼将我打横抱起,一直抱下台,在众人的掌声中抱出了婚礼现场。

我清楚地记得,经过樱之她们那桌时,樱之和阿庆都傻眼了,面面相觑,搞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却没心没肺地回报她们以微笑,祁树礼也微笑着向所有宾客致意,这个家伙,比我还会演戏。

祁树礼的黑色奔驰就停在酒店广场的贵宾位,他将我抱上副驾座,关上车门后,转过脸看着我,莞尔一笑:“你现在可以哭了。”

灯光璀璨的舞台,落幕后是曲终人散的寂寥和黑暗,卸下妆的面孔,是掩饰不住的凄凉和苍白。人生如戏,戏如人生,我们演绎到最后常常分不清谁在戏里,谁在旁观。入戏太深,出戏太慢,于是就有了戏外的迷惘和疼痛。

好在这些年,我一路就是在疼痛中走过来的,揪心断肠撕心裂肺的痛楚不是没有过,而是太多太多,痛过之后的疲惫往往比痛楚本身更难受,那感觉就像是被掏空了一样,整个人都是虚的,缥缥缈缈,半夜梦回常常分不清自己身处何地。

可是即便再痛,还是要生存,要活着,要呼吸。虽然最痛的时候恨不得自己没了呼吸,但总还保持着最后一点理智,让自己不至于被绝望吞噬活下去的勇气。

听说很多人就是因为没能守住最后一道理智的防线,于是走上绝途。就像那日后的第二天醒来,我翻开报纸,打开电视,无一不是那个可怕的新闻,巨星张国荣在香港跳楼身亡。

出事的那天正是愚人节,哥哥(粉丝对张国荣的昵称)用他的纵身一跃结束他辉煌传奇的一生。很多人都以为是哥哥给粉丝们开的玩笑,因为实在是太突然。那些天报纸上连续多日都是整版整版的悼念专题,电视里不间断地播出哥哥的生平和粉丝们聚集在出事地点恸哭的场景。我也跟着哭,因为我也是哥哥的粉丝,经常在节目里播放哥哥的经典歌曲,我想从今以后4月1日在所有哥哥的粉丝心中将是一个黑色纪念日,愚人节再也不是娱乐的节日。而这一天对我而言,除了是偶像的祭日,也是我爱qíng的祭日。愚人节的玩笑,足以让我铭记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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