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如果可以这样爱(30)

“那我问你,你还爱我吗?或者,你有没有爱过我?就像我爱你一样,死心塌地,无怨无悔,你有过吗?”

“你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你说你有没有爱过我!”

“没有。”

“你,再说一遍。”

“没有,我从来就没有爱过你!至于你有没有爱过我,跟我没有关系,两年来我们没有任何联络,不正说明了这点吗?”

他终于放开了我,退后两步,重新看着我,像是不认识我了似的,指着门口:“你可以滚了。”

我退出了他的房间。

从一开始我就不应该踏进来,我错了。

两天后,在机场,我跟冯客他们等候返程的航班。就在临近登机的时候,我接到瑾宜的电话,她在电话里号啕大哭:“你快来!白小姐,墨池现在在医院里,他不行了,你快来!”

我最终没有踏上那趟航班。

赶到医院的时候,耿墨池刚刚由抢救室被推入重症监护室,瑾宜坐在外面走廊的椅子上脸色苍白,我问她出了什么事,她抽泣着摇头:“我也不知道,早上我去给他做检查,发现他昏迷在卧室,满屋子都是烟,还有很多喝空了的啤酒瓶。听他的助理小林说,这两天他qíng绪很反常,也没有去工作室,还jiāo代小林任何人都不要去打搅他。”

“他到底是什么病?”除了焦急,我对他的病qíng很疑惑,以前一直觉得他身体挺好的,跟我吵起架来丝毫不相让,怎么会严重到要抢救?难道是喝酒?

瑾宜对此有些闪烁其词:“这个,也没什么,还是他自己跟你说吧。”说着她拉住我的手,眼中噙满泪水,“白小姐,请你留在他身边吧,他身边不能没有人照顾,这两年他完全不珍惜自己的身体,谁劝他都没用。”

“瑾宜,你叫我考儿好了。”

“嗯,考儿,你愿意留下来吗?”

“是他自己叫我滚的。”

“他就这脾气,你别跟他计较,有时候他像个孩子,很任xing,其实内心很脆弱。”

“你好像很了解他……”我好奇地打量瑾宜,她跟耿墨池到底什么关系?瑾宜想必也察觉到我的心思,笑了笑,“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他就像是我的哥哥一样,我父亲跟他母亲就是很好的朋友,他母亲现在在国外,我是受他母亲的嘱托照顾他的。”

原来是青梅竹马……

瑾宜的坦白让我有些不好意思,我掩饰地站起身,走到重症监护室的玻璃隔窗前往里看,只见耿墨池静静地躺在一堆仪器间,闭着眼睛就像是睡着了。我忽然觉得他很陌生,他此刻的虚弱与他平日的qiáng势,到底哪个才是真的他?他从未在我面前表现过他“弱”的一面,他是个哪怕睡着了也要霸占别人梦境的人,可是,他终究只是一个人,他不是上帝,他主宰不了自己的命运,也左右不了别人的命运。于是他最终让自己躺进了这间布满仪器的房间,而我虽然只隔着一层玻璃窗,却仿如隔着高山大海般,没有勇气走近他一步,只有我自己知道,外表看似坚qiáng的我其实懦弱得可悲,在这点上我们好似又是同类。

耿墨池第二天早上被转至VIP病房,这表示他的qíng况已经稳定。我一直守在他身边,趴在他chuáng沿昏昏睡去,他什么时候醒来的我并不是很清楚,因为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时,发现他正盯着我看。我以为他会要我滚,不承想他脸上什么表qíng也没有。

“你……你要不要吃点东西?”我局促地问他。

他不吭声,仍然只是盯着我。

我被他盯得心里发毛,挪着步子往门口走,“你想吃什么,我出去给你买。”刚走到门边,他叫住我,“站住。”

“我就到医院对面给你买点吃的。”我怕他不信,又说,“我也没吃东西,很饿。”他瞅着我,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通融:“你要是敢离开这个房间,我就拔掉氧气管。”

我泄气了,重新坐到chuáng边的椅子上。

一直到耿墨池出院,我们都僵持着。他不大跟我说话,但我照顾他他也没表示反对,而且还一如既往地挑三拣四,有时候甚至是故意找碴。我当然不能跟一个病人吵,只能由着他,心想他出院了我就可以走了,电台那边还有一大摊子事呢,我不能老请假。可是这个人根本不讲道理,出院后的第二天我在客房收拾东西的时候,他搬了把椅子坐在客厅门口,我拎着行李出来的时候,他跷着二郎腿瞅着我说:“有本事你就过我这关,不然你休想踏出公寓半步。”

“我单位还有事呢,你想让我被开除啊。”我真是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辞职啊,这还不简单吗?”

“没工作我怎么生活,我又不像你,含着金钥匙出生。”

“你可以为我工作,我给你十倍的薪水。”

“墨池!”我跺脚,机票都订好了的,这下又泡汤了。最后当然是没走成,耿墨池横蛮不讲理地要求我一直到他完全康复了才能走,原因是那日我的同事给他灌酒害他住院,我必须对他“负责”。我知道他这是找借口,他在医院入住的病区是“心外科”,虽然我对他的病qíng一直没搞清楚,只大致知道他心脏有问题,可喝酒能喝出心脏病我还是头一回听说。

然而有些事qíng真的像是注定了的,逃也逃不脱。当我打电话到单位请假时,老崔说:“哦,我正要跟你说,台里刚好近期要派人去上海培训,是广电系统组织的,既然你现在在上海那就不用派别人去了,就你去吧,大概培训三个月,好好学习,多保重身体。”

耿墨池得知我要在上海培训三个月,心qíng大好,瞅着我时罕见地有了笑容。培训的地点在一所大学内,那里有住宿安排,我提出要搬过去住,耿墨池坚决不同意,“我会安排车送你。”他不允许我有一点点的机会离开。

于是我只能跟他同住在公寓,每天他派司机送我去培训,傍晚时再把我接回家。偶尔他会亲自开车接送我,与我一起在外边吃饭,但这样的qíng况很少,因为他要我亲手做饭给他吃,为这他把保姆都辞了。所以在上海我每天都很忙,既要参加培训还要伺候这位爷,他这人又挑剔,要让他满意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qíng。不要以为我们真的就和好如初了,事实上我们在一起时并没有多少jiāo流,他练琴的时候,我多半在做家务,我看电视的时候,他一般在书房忙他自己的事qíng,只要我不离开他的视线范围,我们互不gān涉,若我未经他允许私自出门,他就会甩脸子给我看。

真的相处下来,我感觉他这两年过得并不轻松,表面是风光,但他从未在我这里赢得胜利,即使当初一脚踹开我,也没有表明他就是赢了,两年来我从未主动找过他或给过他只言片语这就很让他的自尊心受挫。现在是多好的机会啊,他必须彻底地控制我从而挽回受挫的自尊。他无法容许自己失败,尤其是在我身上。可是他对我并没有亲密的举止,他从不进入我的房间,我要进他的卧室也得先敲门,这种感觉很怪,两个人像是住在一个屋檐下的房客,心里面憋着气,谁都不想向对方先表示妥协,看似平静的生活其实暗地里各自在较着劲。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留下来照顾他,按理以我的个xing我应该转身就走,可事实上我不仅留下来了,还尽心尽力地照顾着他,不仅每日叮嘱他吃药,还买了烹饪书一心钻研厨艺,每天变着花样给他做吃的,吃完饭会陪他去散步,或者一起去看场话剧或者电影什么的,周末还会陪他去健身、打高尔夫,或去郊外钓鱼。他偶尔也会带我出席一些私人Party,他不用介绍,在外人看来我们俨然是一对qíng侣,在舞池中轻舞漫步的时候,他目光温柔,好似深邃的海,可是私底下他从不会用那样的眼光看我。我感觉我跟他收藏的那些个雕塑之类的艺术品并无区别,摆在房间的角落里,看得到就够了,他并不会去碰那些东西,他只要我的“存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不免在心里问自己,我究竟是因为什么而“存在”于他身边呢?是因为同qíng,因为心甘qíng愿,还是因为我其实也留恋着他的存在?我舍不得离开他?

不管我承不承认,这两年来我即便是恨着他,心心念念地要遗忘他,其实心心念念地要遗忘的时候就是在思念着他。两年来,我像是个寄生于回忆中的可怜虫,任凭回忆将自己缠成茧也毫无悔意,而思念就像是从心底抽丝一样,隐隐作痛,绵绵不尽,白天向往着夜的黑,夜晚降临时又期盼着天明,没有尽头,无法终止,我实在是受够了这样的折磨。

这么一想,我忽然觉得很悲哀,其实我还是爱着他的,因为爱,所以卑微,因为爱,所以懦弱,因为爱,所以期盼。

上一篇:好久不见 下一篇:北海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