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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可以这样爱(18)

“看清楚了吗?不像吧?”他一眼就看出了我的所思所想。

我实话实说:“是不太像。”

他莞尔一笑:“可我们是亲兄弟。”

这个人真是很奇怪,即便是笑着,眼中依然有那种bī人的气势,目光锐利。我不大敢跟他对视,总觉得镜片后的那双眼睛像X光,老谋深算,让人很没安全感。所以从头到尾我只顾低头吃,他问一句我答一句,决不多说半句话。我感觉他问得很小心,而且显得有些紧张和兴奋,因为他不停地调整坐姿,一双手拿上来又放下去,找不到跟我沟通的话,就不停地点菜,询问我的口味,征求我的意见,最后还要了瓶红酒……我是真不知道跟他说什么,也没怎么看他,我根本就不是来看他的,我是来吃饭的。祁树礼却吃得很少,他只饶有兴趣地看着我吃,目光闪闪烁烁,感觉得出他内心的兴奋更qiáng烈了。

他看我的样子并不是肆无忌惮的,是那种含而不露的慢慢品味,就像他在品着杯中的红酒,一点点的,一丝丝的,悄然不露痕迹地将眼前的某种光芒慢慢消融吸纳。我不知道那光芒是不是我身上的,我管不了那么多,要看就看吧,反正被男人看一下我又不会损失什么。

“你gān吗不吃?”我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忽然问。

“年纪大了,没什么胃口。”祁树礼笑。

“是看着我没胃口吗?”

“这话从何说起,相反,我觉得你是那种怎么看也看不够的女子,你很美丽。”他这话恭维得太露骨了。我顿时不悦,放下刀叉,冷冷地说:“我吃饱了,谢谢你的晚餐。”

“对不起,是不是我说错了话?”

“没什么,我就是吃饱了。”后面还有两个字我没说出来,“撑的”。我觉得我就是吃饱了撑的跑来见这个男人,不是他的恭维让我不愉快,而是他这个人。

“你跟那天看起来很不一样。”祁树礼丝毫不介意我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目光灼灼,上下左右追着我的脸,“真的很抱歉,我的家人让你受那么大的委屈,你受伤害的样子让我很难过。我离家这么多年,没想到除了弟弟已不在人世,别的居然一点都没变,你让我想起了年轻时候的我,冲动、叛逆、绝望、不顾一切,太像了……我没想到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跟我一样忍着伤害站在刀口上舞蹈的人。当然,我现在已经没了当年的勇气,我都四十出头的人了,而你那么年轻,年轻得让我怀疑我是不是真的曾离开过这个城市这个国家。在你身上我看到了我从前的影子,所以你让我感觉很亲切,我们好像认识了很多年,突然见面了,我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你别笑话我,我知道我说得太多了点,别介意,OK?”

我看着这个人,似懂非懂,淡淡地说:“我不介意,至于你说的在我身上看到了你的从前,我就不太能接受,我不晓得我跟你的过去会有什么相似。也许你说的是真的,但我不想跟你们祁家的人有任何的关联,所以我们以后最好也不要再见面,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对不起,我知道是他们让你……”祁树礼诚恳地说,“如果可以的话,我很想代他们向你道歉,我是很真诚的,今天约你吃饭也有这个意思,能接受吗?”

“我不接受!对不起!”我像个燃着的爆竹,嘣地一下就炸了,“我所受的伤害不是你或你的家人一句简单的道歉就可以弥补的,你们弥补不了什么,我也不稀罕。也许你跟他们不一样,可惜你姓祁,对不起,我对这个姓很敏感,请谅解我的苦衷。谢谢你的晚餐,再见!”我一口气说完,抓起手袋起身离座,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餐厅。祁树礼忙埋单追了出去,在门口拦住我说:“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如果你很难接受,我不勉qiáng……可是很晚了,让我送送你好吗?”

“不必了!谢谢!”我转过脸,决然地说,“我自己能回去,我习惯了一个人!”

这顿饭后,我就差不多把这个男人忘了,因为我对这个男人虽谈不上什么恶感,但绝无好感,因为他姓祁,我对这个姓氏很抗拒。所以我不打算再理他,尽管此后他又多次打电话约我吃饭,我都拒绝了,拒绝得很轻松,我根本没把这么个突然冒出来的男人放在眼里,更没想过这个男人会对我以后的生活有什么影响。至于他即将给我带来的一场空前绝后的灾难我更是没了从前对某种事物的先知先觉,甚至连一丁点的预感都没有。

促使我主动跟祁树礼打jiāo道的是冯客这个瘟神,他捣鼓的名著系列广播剧又一次大获成功,可能是被胜利冲昏了头,他很快又瞄上了另一部新剧,是他在网上花了2000元淘来的,连最严肃的艺术作品都可以在虚无的网络上达成jiāo易,这时代真是进步得让人瞠目结舌。而且剧本我也看了,写得还真不错,我想那个作者如果不是穷疯了,断不会把如此dàng气回肠的心血之作以2000元就卖掉。

“怎么样?”冯客把剧本给我看后满怀期待地问我。

“真的只卖2000元?”我还是不大相信。

“是只卖2000元啊,你不信哪?”冯客瞅着我呵呵地笑了,“你以为可以卖多少,如果我不出这2000元,这剧本烂在网上也没人要……”见我闷闷地不吭声,他又说,“现如今写东西的人多了,有几个可以把铅字换成钱的,何况还是网络上的东西,你上出版社报社杂志社去瞧瞧,每天都有无数的稿件被扔进垃圾桶……实不相瞒,那个作者家里很困难,我除了付这2000元,还多给了他1800元,算借他的,他一年内还得写另一部稿子还债……”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半天才说:“我觉得你是huáng世仁……他爹!”

“别这么说我好不好,就算我是huáng世仁他爹,也要人家肯卖呀,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公平着哪。”冯客笑嘻嘻的一点也不生气。

“呸!还公平呢!”

“不跟你说这个了,像你这么菩萨心肠的人,是永远成不了huáng世仁的。”瞧这死猴子说的,难道huáng世仁是什么好东西?“考儿,”冯客忽然话题一转,小眼睛里直冒鬼火,神经兮兮地说,“告诉你,我这次要大gān一场……”

“你gān什么我都不拦着。”我不屑地说。

“可是你得帮我。”

“我帮你?怎么帮?”

“帮我把这剧本改成小说。”

我当时瞅着他,以为他是吃错了药还是怎么着,好好的剧本突然要改成小说!“为什么?”我反复问着同样的问题。他并不正面回答我,只是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为什么要我改?”

“这还用问吗,你是我们广电系统出了名的才女,写小说一直是你的qiáng项,前年你的一部中篇小说不就在全国获过奖吗?”冯客说起来很轻松的样子,“现在只是要你把这个剧本改成小说,这对你根本就不是问题嘛。”

“我哪有这么多时间?”

“帮帮忙,帮帮忙……”

冯客使出他死缠烂打的特长,我真是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其实从内心来说我还是很愿意帮他改成小说的,因为写作一直是我多年的爱好,闲暇的时候写点东西,偶尔还拿到报刊见见光,既是种jīng神寄托,也有点小小的成就感。我少女时代的理想就是当个作家,像三毛那样的,世界各地去流làng,然后也邂逅一个大胡子荷西,在茫茫沙漠抒写美丽的爱qíng。我觉得我骨子里很有点文艺女青年的qíng结,虽然现在的工作离年少时的梦想相去甚远,不过也还算是跟文艺搭了点边,可是米兰这个毒舌妇偏说我是伪文艺,理由是:“真正的文艺就是流氓,可是我觉得你还不够流氓,你只有将自己变成真正的流氓,你才可以真正地文艺起来。”

这就是米兰,从她的嘴巴里说出来的,基本没什么好话。我问她凭什么说文艺就是流氓,她答曰:“文艺就是流氓最好的外衣,无论是小说、电影还是油画,你自己去看,哪个名家的传世之作没有女人的luǒ体?”

为了证明自己的观点,米兰给我罗列了N多部小说、电影和油画作品。我认为她的审美太低俗,为什么就不能高雅地去看那些作品,她颇不以为然:“可我明明看见的就是luǒ体,明明一丝不挂!如果你也不穿衣服,到五一广场跑一圈,你看别人说你是高雅,还是文艺。”

我哑口无言……

自那以后,我对“文艺”二字产生了心理抵触,自觉不自觉地将“文艺”跟“流氓”画上了等号。所以每次在某些场合见到米兰跟谁谁谁恭维说:“×老师,你好文艺啊,我太喜欢你写的文章了!”这话进了我的耳朵就直接被翻译为,“×老师,你好流氓啊,我太喜欢你写的文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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