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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可以这样爱(142)

联合湖区碧波dàng漾,成双成对的鸳鸯悠闲地游来游去。一切如旧。我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回来的。呼吸着这久远的空气,我感伤得泪湿衣襟。

在到达的当晚,我们一行数人在太空针上的旋转餐厅共进晚餐。透过弧形的落地玻璃窗,整个西雅图海港尽收眼底,璀璨灯火,众生繁华,美得不似在人间。

祁树礼坐在我和耿墨池的对面,面露微笑,很是感叹:“真没想到,我们还有机会在这样的美景中用餐,人生繁华,都不过如此了。”

“我也是,很满足了!”耿墨池为他斟满红酒。

“少喝点。”我叮嘱。

祁树礼连忙打断:“Cathy,都这个时候了,还顾忌什么呢,我恨不得一醉方休,永不醒来,就让我们尽兴吧。”我有些好笑,一到西雅图,他又叫我“Cathy”了。

耿墨池看着他昔日的对手,若有所思:“Frank,你好像有心事。”

祁树礼怔了怔,有些失神,别过脸望向窗外。

两天后,耿墨池再度昏倒入院。

他知道,他可能等不到那颗捐赠的心脏了,他会死在捐赠者前面。我们都不知道捐赠者是谁,连祁树礼都不知道。

他说:“是我手下联络的,我真不知道是谁。”

我已经不抱希望了。

Smith大夫给耿墨池注she了一种新药,那种药可以极大地刺激心脏的活力,但最大的剂量每天不能超过三支。现在,他每天用两支。

生命对他而言,已经孱弱得就像是一缕轻烟,只呵口气就能化去似的。我不知道那药注she到他血液后是种什么样的化学反应,在昏迷了一天一夜后,他竟对我恍惚睁开了眼睛。正是清晨,微风拂动飘逸的纱帘,闪出一片郁郁葱葱的绿,粉的应是樱花,稠密地堆在院子里像一团团粉色的云。和煦的阳光透过纱帘照进来,他竟然笑了,静静的笑淌了一脸,在那样苍白衰弱的面孔上,犹自显得哀怜。

我坐在他chuáng边,却只能冲他微笑。

他嘴唇微微颤动,想说话,我俯身将耳朵贴在他唇边。气若游丝般,他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我,我想……跟你结婚……”

我泪如泉涌,微笑着点头:“……好的。”

“我要你……名正言顺地做我的妻……”

“我答应你,墨池。”我连连“嗯”着,泪水滚滚地滴落在他脸上,他伸手想给我拭,却无力抬起手臂。我抱着他的头,脸颊摩挲着他的额头,“我马上去准备,马上就去!”

是的,他终于还是绝望了。他不相信来世,他知道我也不信,现在还有一口气,他希望还来得及,来得及让我名正言顺地做他的妻。名正言顺,多么刺痛的字眼!十年纠葛,我们一直就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即便是在新西兰做过他一天的新娘,那也只是他给自己的一份无望的慰藉。他看不到来世,我也看不到,他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能做我的一只羊,所以才想今生做个了却,他想含笑躺进那个墓园。

人,唯有绝望到此,才会如此绝望。

我用袖子拭去泪水,出了病房,赫然发现他的前妻米兰站在走廊上。

“是我要她来的。”一边的祁树礼连忙解释,“我跟Steven马上都要做手术,你身边没个贴心的人,我不放心。”

米兰缓缓走到我面前,表qíng平静:“你可以不欢迎我,但他毕竟是我前夫,我……我想送他最后一程,你会理解的吧?”

我看着她没有出声。

“Cathy,经历了这么多事,难道我们不应该学会宽恕吗?”祁树礼以为我心里有抵触,忙做我的工作。其实他是误解了,我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米兰,两个人隔阂太久,早已经不知如何相处。我轻叹一口气,转移话题,“墨池想跟我结婚。”

“哦,是吗?”

“是的。”

“那就按他说的去做吧。”祁树礼回答得很简单,看不出内心是什么想法。他好似也很虚弱,脸色比耿墨池更差,我几乎忘了,他也是个即将推进手术室的患者。他把头转向米兰:“你就帮他们去做准备吧,最好是在我手术前。”

“为什么?”我的目光表露出疑惑。

他恍惚一笑:“还用说吗?这辈子我已经没希望,何不成人之美?下辈子,我一定比他早遇见你,我敢打赌,我肯定比他早遇见你。”

米兰陪同我一起去选婚纱,因为祁树礼的手术日期安排得很近,我们必须争取时间。而且,听Smith大夫说,那个心脏捐赠者qíng况已经很危险,随时都有可能停止呼吸,他一停止呼吸,耿墨池的心脏移植手术就必须进行,因为时间的不确定,所以不知道那颗心脏是否来得及被移植,我们只能抢在手术前,把该处理的事qíng尽可能地处理好。

不确定,什么都还不确定,我们默默在做着最后的努力,而耿墨池这边已经奄奄一息。我极度焦虑,心神不宁,整个人被抽空了似的,失魂落魄没有主张,很多事qíng都是米兰出面帮我打理的。这么多年的针锋相对,不堪回首的恩怨过节,让我跟她之间总还是有隔阂,明明很想说声谢谢,却麻木地面对。听耿墨池说,离婚手续办妥后,他还是给了米兰一大笔钱,结果出人意料的是,米兰拒绝接受。

在婚纱店的化妆间,我忍不住问她:“耿墨池给你钱为什么不要?你不是最喜欢钱的吗?”

第八十六章 谁能让爱qíng不朽(2)

“我是喜欢钱啊,不过现在我觉得钱对我真的不那么重要了,我想活得有尊严些,理直气壮些。”米兰淡淡地笑。

我看着她直摇头,“那你没钱,以后的生活怎么办呢?”

“耿墨池没有跟你说吗?我把长沙那家‘邂逅’餐厅给买下来了,养活自己足矣,没准还能养个小白脸,哈哈……”她放肆地大笑,从前的米兰似乎又回来了,“唉,拥有不了心爱的男人,拥有他喜欢的餐厅,总不为过吧?”

我笑骂:“变态!”

祁树礼的手术好似一刻也延误不得了,整天见他捂着胸口冷汗淋漓,医院将他的手术安排在我和耿墨池婚礼后的第二天。此前,他一直往返于医院做检查。婚礼的琐碎事宜都是米兰和祁树礼的手下在张罗,我整天守候着耿墨池,寸步不离。他还是每天两支救命药,停一支,他就无法继续心跳。有时候我实在疲惫不堪了,米兰会替下我,让我回家洗澡、短暂休息,这让我很感激,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那日午后,我坐祁树礼安排的车回家补眠,一进门,祁树礼已经等候在客厅,看他头顶烟雾缭绕,应是等候多时。我累得都没力气跟他说话了,默不做声地坐到他对面,一看着他的脸我心里就难过得不行。因为他好似比耿墨池还要消瘦,他的眼睛,再也没有了昔日的光华,有的只是无底深渊一样的绝望,看着我时,眼神空dòng得如同什么都不曾存在一样。想想他自己病痛缠身,还要张罗耿墨池的手术,我在探究这个男人的内心究竟在想些什么,我跟耿墨池举行婚礼,他真能若无其事?这个男人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此刻,他的目光停留在我的脸上,忽然问:“Cathy,问你一个问题,请真实地回答我,不要敷衍或者安慰我,我要的是你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他点燃一根烟,闭上眼睛,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般。

“什么问题?”

“你跟我这么久,对我有没有一点点的爱,或者说你有没有试着爱过我?”他还是闭着眼睛,好像很怕听到残忍的回答,“你是怎么想的就怎么回答,千万别说违心的话。”

“怎么,很难回答吗?”他慢慢睁开眼睛,不知是不是镜片反光的原因,我看到他的眼中有泪光闪动。

“一定要回答吗?”

“是的。”他肯定地说。

我想了想,平静地答道:“我不会告诉你,每个人的内心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爱或者不爱,完全是属于个人隐私,既然是隐私,我就有权不回答,对吗?”

我这么说其实是不知道怎么回答,爱或者不爱,对自己可能只是一句话,但对他可能是莫大的伤害,这时候我还是不想伤害到他。

“到死都不告诉我吗?”他的声音都有点发抖了。

“Frank……”

“知道了,我不再问你就是。你不说就是不想伤害我,不想伤害我就表明你很在乎我的感受,这足以让我感到欣慰。”说着他站起身,坐到我身边,将我深深拥入怀,开玩笑说,“你和他的婚礼,感觉上好似也是我和你的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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