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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可以这样爱(141)

吱呀一声,我推开那扇门。

手微抖着摸到开关,只有一个昏暗的小灯泡亮着。

里面很乱,堆了很多闲置不用的物件家什。这房子几易其主,东西应该都是之前的主人留下的,也应该有耿墨池的东西。因为长时间无人打扫,家具上落满尘埃。

我的心怦怦乱跳,仔细地翻找着,当抽开一个最里边的书桌抽屉时,一本包装jīng美的日记本映入我的眼帘。我拿过那本日记,翻开第一页就知道是谁写的,叶莎!

我跌坐在地板上,捧着日记本,心都要蹦出嗓子眼了。

这个神秘的女人自从跟祁树杰双双自杀后,就从这个世界消失得一gān二净,当年我费尽心机也没找到她的任何蛛丝马迹。一方面是这个女人生前为人低调,极少有朋友跟她有往来,即使有我也不认识;二是耿墨池极少跟我提起他的这个亡妻,即使有时候说漏了嘴也是点到即止,绝不多说一个字,他近乎固执地捍卫着叶莎的隐私。所以长久以来,叶莎之死一直是我心中的一个谜团,想解开却无能为力。此刻我拿着她的日记本,谜底会在里面吗?

叶莎是个外表冷漠,内心世界极其细腻敏感的人,从她的日记就可看得出,她很在乎别人对她的印象和看法,尤其是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人,比如耿墨池。整本日记大部分都是记录着她的丈夫,从少女时代的暗恋,到成年后嫁给他,字里行间无不流露出她对这个男人的痴迷,甘愿为他耗费最美好的青chūn,哪怕明知道对方并不爱自己。

她是个很用心的女人,日记中不止一次地写到她对丈夫的不满:“今天我用了新买的香水,味道很淡,回味却很悠远,是他喜欢的类型,洗完澡我在卧室里喷了点,希望他能感觉得到。谁知他一进卧室就歪在chuáng头看书,看累了就直接关灯睡觉,看都不看我一眼。我睡到他身边用身体紧挨着他,希望他至少可以感觉到我身上的味道,可是他一把推开我,说了句‘累了,睡吧’就不再理我……这就是我爱的男人?我为他做了那么多的事,他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还有一则日记也写道:“有时候我真的很灰心,算了,算了,没希望了,他是真的把我当空气,无视我的存在却又依赖我,因为离开我给他的那些曲子,他的演奏就毫无味道。但他总在我表现灰心的时候跑过来安慰我,送点花或香水,每次都这样,毫无新意,我对他来说究竟算什么,难道只是他音乐上的一个搭档?难道他不知道我是他的妻子,我需要的不是鲜花和香水,我需要的是他的爱,他的爱!可是有什么办法,他总说离不开我,昨天我下定决心要回法国,他竟抱着我死活不放手,求我不要走,那么的无助,让我怎么也狠不下心……”

我吃惊得张大嘴巴,在我的猜测里耿墨池跟叶莎的婚姻就算不幸福,也应该算完美的,典型的才子佳人,又志同道合,可是没想到他们的婚姻竟是如此不堪。叶莎在日记里历数耿墨池对她的种种冷漠,同时也讲到了跟祁树杰的相识。从日记中看,他们是在看心理医生时认识的,因为病症相同自然就有了共同的语言,这一点是我没料到的,我从不知道祁树杰一直在看心理医生。叶莎说,那个医生姓林,是个男的,在长沙很有名,她也是在耿墨池的安排下去见这个医生的。也许耿墨池做梦也没想到,他很偶然的一次安排却彻底毁了他的婚姻,也让他彻底失去了妻子——

“他是个很有趣的男人,说话总是那么幽默,跟他在一起感觉很轻松……”叶莎在日记中给予祁树杰很高的评价,对他的欣赏与日俱增,后来竟称赞他是“真正的男人”。可能那时候他们已经越轨,两人经常偷偷幽会,地点多在距长沙不远的湘北。在日记中叶莎还透露了我不曾知道的祁树杰的内心世界,让我震惊得连呼吸都要停止。

“原来他心里还爱着别的女人,那女人竟是他儿时的妹妹,今天阿杰跟我讲这件事的时候,我非常震惊,我问他爱不爱自己的妻子,他说也爱,但感觉不一样。他对妻子更多的是一种爱的转移,但年少的那个妹妹对他而言却是整个的jīng神世界。多少年来他一直被这种感qíng桎梏所束缚,饱受折磨却又无从解脱。而表面上他又要维持他正常的婚姻,无微不至地照顾妻子,所以为了保持心理平衡他不得不借助于心理医生的安慰,到现在光靠看心理医生已经解决不了问题了。他说心灵的负荷越来越大,还说从未感觉过这么累,很累,很累,有种想彻底解脱的yù望,我说我也是这样,我也想解脱,我们怎么这么相似啊,这缘分也太奇妙了吧……”

我拿着日记的手开始发抖。

四年婚姻。

他何时表现出不正常?

即使在他生命最后的那些日子,他也正常得不能再正常,却没想到在他“正常”的外表下,隐藏着一段畸形的爱恋。他为什么就不能对自己的妻子讲呢?如果讲了,也许就不会有后来的悲剧发生。对于最后的悲剧,叶莎从一开始就有很不好的预言,她在日记中多次形容她跟祁树杰的关系很危险。

“我觉得这个男人比我想象中的复杂,复杂得有点变态,而奇怪的是,我竟离不开他,每跟他见一次面,我都感到他内心的斗争在升级。我也知道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墨池迟早会发现的,到时候我肯定会失去他,以他的个xing绝不可能容忍自己的妻子红杏出墙……而我失去耿墨池却并不代表我能得到祁树杰,他早就把话说得很明白,不会跟我有结果,我们只是彼此需要彼此安慰。昨天我跟他见面的时候又提到了这个问题,我说我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很奇怪,他也说他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却感觉很不好……”

其实叶莎已经预感到她跟祁树杰的关系走到了尽头,在她后来写的日记中,这种预感越来越qiáng烈,她的jīng神状态越来越糟糕,写的话也前言不搭后语。她说她老是失眠,闭上眼睛是耿墨池,睁开眼睛是祁树杰,这两个男人把她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人间不像人间,地狱不像地狱……这个时候她流露出来的更多的是对耿墨池的怨恨,说他一天到晚只知道忙工作忙演出,根本不理会妻子已经快崩溃的神经。

“我会让他后悔的,他一定会后悔的,他怎么能够这样对我呢?我明明已经告诉他结婚纪念日的日期,可是他偏偏还是忘了,最后只打了个道歉电话,说生日的时候再补偿,还假惺惺地问我生日想要什么礼物。他的生日紧挨在我的生日后面,我反问他想要什么礼物,他说什么礼物都可以。真的什么都可以吗?我是这么问他的,他说是的……这几天我一直在想,送他什么礼物可以让他刻骨铭心呢?可以让他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痛悔一生呢?昨天我问阿杰,最贵重的礼物是什么,他告诉我说是生命……难道这就是我要给他的礼物?他收到我的礼物后会醒悟吗?”

这是叶莎的最后一篇日记,之后她就出事了,她的人生如同日记后面空着的白纸,永远地成了空白。我读到这里已经泪流满面,我不再恨叶莎了,这个可怜的女人无疑是这场qíng感劫难中的牺牲品,包括祁树杰,也是把自己整个地牺牲了。也许叶莎不知道,她的qíng人祁树杰和丈夫耿墨池一直疼爱着的那个妹妹竟是同一个人!

这就是命运的残酷所在。包括后来我跟耿墨池的相识和相爱,祁树礼的出现,以及其间发生的一切恩怨,其实都是命运的安排。

谁都逃不掉的劫难啊,最后谁能在这场劫难中幸存下来,谁会知道呢?

“考儿,你想要什么新年礼物?”

在飞往美国的飞机上,祁树礼突然问起了这个问题。当时我还沉浸在日记带给我的巨大悲痛中没有解脱出来,猛一听到“礼物”两个字,着实受惊不小,一下就想到了叶莎送给耿墨池最后的也是最昂贵的礼物——生命!

我惊恐万分地望着祁树礼,连连摇头:“我不需要什么礼物,我什么都不需要,你别送我礼物,千万别送……”

“怎么了?怎么这种表qíng?”祁树礼吃惊地扫视着我,担忧地摸了摸我的额头,“没事吧,刚才还好好的啊,我送你礼物又不是送你炸弹,gān吗这么紧张?”

“我宁肯你送我炸弹。”

“傻瓜!”祁树礼爱怜地刮了一下我的鼻头,这是他惯用的表示亲近的动作,“我怎么会送你炸弹呢?我顶多把心给你……”

西雅图,我回来了!

迷人的港湾。

沉静的瑞尼尔雪山。

碧蓝如洗的天空。

华盛顿湖边漫天的樱花雨。

满街弥漫着的浓郁的咖啡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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