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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容易把人抛(90)+番外

作者: 浅晗兮袭 阅读记录

春末夏初阴晴不定,已有人拉起雨帘遮住店铺,路上支起是竹蓬,下有走水的沟渠,一眼望去,好似绿油油的锦。

茶楼里个人做个人事,天色不太好也没有人走,只在这坐着不挪窝。

竹椅竹凳,人言轻轻,一瓯清茶。

闲处诗书等着雨来风景,却有个男子提着竹篮小心翼翼的进来了,低垂着脖颈,露出粉白的一截。而此时南湘捧着一壶请杏新泡来的碧螺春,稍稍犹豫,便朝已是一人独坐的思远那走去。

刚进来的男子篮中打湿的杏花湿漉漉,依稀还映着村坞,怯生生的对着一桌一桌的人,挨个问着。而南湘捧着壶,哪看得到他呢?只是直直走了过去停了下来,杵在那,只见女子名思远的满眼疑惑抬起了头来。

南湘笑,“这位姊台,可否凑个桌子?”

外面风雨欲来,有人持青瓷吟清词,南湘依稀听见是句不怎么的句子,“……且等我采一只带露柳梢黄,雨住雨住……”

名思远的女子一抬头,入眼的是少女一身莲青衣袍,干净明汀活像一柄荷叶一般,便笑了,“嘿。”她这人,即便心头怎么愁情烦事,转瞬也就释怀,“坐吧,这没人。”露出的苦笑落在南湘眼里反倒像是个鬼脸,“——有人也被我气走咯。”

南湘笑。“呵,好说好说,却成全在下正好看了一场戏,”话语见不忘提手倒壶,灌了八分递给思远,“碧螺春,不知可合胃口?味还好,只是色稍稍薄了点。”

思远接了过去,一口饮了一半,自嘲是蛮牛灌水,一边对着南湘微微刺探的话端,坦荡荡的直视回来,“我就一粗人,即便上了几天学堂还被夫子斥骂,说我驽钝。不过我倒也不在意,人活着心里就该有杆秤,凡事拧清楚了心里才舒坦。——对了,还不知这位姐妹——”

南湘忙道,“忘机,贾忘机。”拱手为礼。不知为何,这名字脱口而出,南湘微微脸红,却无心更改。

女子还礼,展颜道,“徐思远。嘿,这名字文驺驺的,配我是糟蹋了。”

说道糟蹋,南湘更是不好意思。她胡乱凑了个名字,只想这碧水南湘四个字眼躲过去。用了个来表现自己视人事荣华为浮云的忘机,又觉得自己忒假,再在前冠个“假”字,——贾忘机。

杏被南湘拦着不让她过来,也只有坐下来,眼睛一眨不眨望着两人把杯言谈,挺投契的模样,瞧着两人此时已经以姐妹相称。

她耳力最是好,两人谈话能听清七八分。

譬如现在南湘一句,“姐姐可想改徐思远为徐火烧?”引得思远一声失笑一句答话,“嘿这可不行。这名是师母赐我,哪能改呢。”都听得清清楚楚。

南湘好奇,微微睁大眼,外面是酒帘刮得不住作响,买花的男子一桌桌走过,带露的柳梢杏桃花在篮中盛得轻轻巧巧,“思远姐一身坦荡风范,肯定是名门出身。”

思远一笑不答。

南湘微微嘟起鼻子,“我娘亲曾请了夫子教我习武,可我一身骨头最是不听话。一动就咔咔作响,活像一个七老八十的老人;我又懒,吃不了苦,硬是把我母亲千辛万苦请回来的夫子活活气走了。——嗬,我母亲至今拿这话刻薄我,说我贪懒又好吃,活像一只猪圈里养尊处优的浑噩小姐,以后肯定是个败坏家门的混世魔王!”语尾断了,一口饮尽杯中碧绿的茶汤,还做势跌脚摇头,不住叹息。

思远只觉得对面的妹子可亲可爱,手往桌上一拍,自顾自笑得前仰后俯,“忘机妹子,你瞧你名字取得多好多潇洒,怎么瞧也应该是同我一般笑走江湖的潇洒人,谁知谁知……”

南湘接过话头,“谁知却是个最无用的蛀书虫。哪像姐姐,风流潇洒,一股子武人飒爽风采,羡慕死我了。我如今是悟了,百无一用读书人,等我回去收拾行囊,我就跟着姐姐上山拜师去,——这次我每日三更起,决不偷懒!”

思远笑得半杯水倒在衣衫上,也顾不得去掸掸,只不自禁的来回摆着手摇着头,“要不得要不得。就我师母那性子,如果有生人上山去,绝对一掌加一扫帚活活赶下来。”

“哟,瞧着大师性子孤傲得,莫非是神山上最尊贵的居士?”

能想起神山二字,还是南湘灵机一动,突然想起浅苔的神山渊源才凑出一句回答来套别人话。她哪里还能知道江湖门派,一团糨糊?

徐思远想都不想就笑着随口道,“哪能呢,我家师母二十几房侍君摆着,哪能让师母绞了头发当居士?”随即觉得自己大不敬,又赶忙捆了自己脸颊一掌,“呸呸,瞧我,一高兴就说混话。我师母一向不在江湖上行走,平素也轻拳脚,最是教我为人处事之道圣贤之术,偏我如何都学不进,只能做个半吊子的睁眼瞎,”南湘捂住嘴,一声失笑,思远不在意,坦然道,“反倒是师母随便甩了本剑谱让我自己悟,我还觉得投缘些。妹子不用揪心,各自的缘法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