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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一无二/陛下,卖萌请自重(52)

她在茫茫的夜空之下微微的缩起来,篝火的跳跃光芒映照在她暗淡的黑眼睛里。有恐慌渗透进她的心底,一点点扩散开来。

她于是低声的歌唱:“当黑夜降临索兰托的山岗,请听我的祷告,勇敢的女神。您从混沌之卵中诞生,银色的羽翼闪耀辉光,您驱散遮蔽双目的暗云,洒落漫天璀璨的繁星。您执起执起银色的箭矢驱走了恐慌,您铺展黛色的斗篷散播下诸梦。高贵而勇敢的女神,您守护深夜,催人入眠。您的沉睡宁静柔和,驱散疲劳,化解忧伤……”

她告诉自己,“乐乐,不要绝望……”

太阳日复一日的升起来,她的旅程也仿佛没有尽头。但是她相信那棵巨树下会有一个美丽的村庄,快乐的人们日出而作,当夜幕降临时,他们就会聚集在广场中央的篝火前放松身心,并感谢大地的恩赐。他们会很乐意听她拨响七弦琴,讲述她在陌生世界里的见闻。

就算他们不喜欢,至少她也将不再孤单。

终于有一天,在晨曦即将洒落的时刻,她越过了最后一片山坡,远远的望见远处闪烁的灯火。巨树下依稀有错落的木屋组成的村落。

她衣衫褴褛,已经消瘦得脱去形迹,黑柔的眼睛却在这一刻明亮如星。

她想,她还没有被这个世界抛弃。

但是当她真正走到树下的时候,她发现这里同样空无一人。被她误认作灯火的光芒不过是被草木遮挡的阳光,所谓的木屋只是树下□出来的根系。

风从远方吹来,天地之间悄寂无声。尽管依旧有流水的奔腾,青草的芬芳和小鸟的鸣唱,但是她仿佛失去了自己的语言一般,再也不能聆听和感受。

她知道这个世界上只剩她一个人了。

无尽的孤单和恐慌将她淹没,她丧失了生活下去的勇气和动力。

她静静的倚靠在树干上,等待死亡将她召唤回去。

阳光从树荫的间隙落下来,斑驳的树影随风晃动。她在渐渐模糊的意识中隐约听到有谁的低语,他浅绿色的头发垂落下来,划过了她的手心。

她轻轻的勾起唇角,说:“原来有人在啊……”

她在清亮的鸟鸣声中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小小的屋子里。屋子似乎是用中空的树桩做成的,地面和四周都是木质的墙壁,睁开眼睛便可以看见洞开的穹顶,穹顶边缘还有新生的枝条。小鸟便立在那枝条上鸣叫。

她坐起来,看到手边一片大叶子里整齐的盛放着植物的果实和块茎。

她想,这里果然是有人在的。

她合掌感谢慷慨的主人,把叶子里的食物吃掉,然后从小小的洞口里爬出去——她想这里的人大概长得很矮小,所以她才没有发现。

她翻遍了树下每一个树根,却再没有找到类似的房子。

但是生存的火光已经再一次在她的心底点燃,她想,也许这里只住着一个人。等他回来,她可以问他是否愿意与她结伴旅行。

每一天她醒来都会发现新鲜的食物,她曾经彻夜的等待,想要看他一眼,却从没有见过他。她踏遍了一日路程之内周围每一寸土地,依旧没能找到他。

她很想见他一面。

她开始对着空气说话,在夜晚时候点亮篝火,弹起七弦琴,唱最快乐的歌给他听。她每天都会给他写留言,用尖头石子可以很容易在树叶上刻画。她写了无数个“早上好”,但是他一次都没有回应。

她开始怀疑他是否存在。开始疑惑,自己是否应该在这里久留。她患了思乡病,每晚每晚梦到自己走过的村庄。

天气渐渐变得寒冷,和水果一起出现的东西里开始有奄奄一息的动物,她耐心的用身体温暖它们,喂食物给它们吃。她并不是个素食主义者,她只是希望有什么能陪伴自己。

但是那些动物们清醒过来之后,无一例外都逃走了。

寂寞感再次蔓延开来,她的精神越来越差。她开始每晚每晚梦见自己走过的村庄。

某一天她去山坡对面的树林边捡柴火,看到一朵很诱人的花,结果去摘的时候花朵一扭头就露出了血盆大口。她吓得几乎没晕过去,然后便看到有残影一闪而过,食人花落荒而逃,结果不小心一头撞晕在树桩子上。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将食人花的嘴巴用树藤一绑,打包带回了家。

它好像被吓坏了。醒过来之后就蜷缩在角落里,不但不攻击她,反而连逃跑都忘掉了。于是她终于勉勉强强养住了一只宠物。可惜这只宠物吃水果只会消化不良,很快便被她养得比自己还衰弱。

有一天她看到食人花咬死了和水果一起送来的动物。她微微有些失神,却还是剥了皮,炖了一锅肉汤。

食人花再次开始扮演娇花,残害善良的小动物时,她也攒够了做一身袍子的皮子。可惜袍子还没做好,她就病倒了。她很清楚,自己得的是思乡病,也许再也好不了了。她甚至设想好了自己会怎么死——大概跟那些被她剥皮炖汤的动物一样,被她的宠物咬断喉管吧。

冬天终于到来,清晨的时候下了雪。小鸟儿抖一抖羽毛都会有冰渣子落进屋子里来。

她的宠物满嘴是血,叼着她的袖子往外拖——它已经被她养得嘴刁得不得了,只吃烤的脆脆的肚皮肉和炖得脱骨的脖子肉,连生食都不吃了。而她只是昏沉的望着穹顶之上的树荫和树荫之上的晴空,想象着他的模样。

她还是想要见他一面。她不想孤独的死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

小鸟从穹顶上飞落下来,抖了抖身上的积雪。它口中叼着一片巴掌大的叶子,她接到手里,看到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三个字,“早上好”。

而后她每天都会收到这样一封信,上面无一例外都只写着三个字,“早上好”。

冰雪开始消融的时候,她的身体终于好起来。

她开始给他的“早上好”写回信,她告诉他房子旁边的巨树一个冬天都没有凋谢,柔嫩的枝条保持着美丽的色泽,永远柔嫩的随风摇摆。每当乌云遮蔽了天空,星光无法洒落的时候,枝条的四周都会有温柔的萤光飞舞,就像梦幻仙境一般美丽。

她写她给她养的宠物取了名字,就叫做大嘴巴。因为它的嘴巴真的很大,清晨的时候它摔了一跤,结果把她整个脑袋都含住了。它为此感到很害怕,今天一整天都缩在角落里,她靠近的时候就抖得哗啦啦直掉叶子,但其实她没真的打算惩罚它。

她写今天又是个晴天,她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打算出去走走。

她已经接受了他就在她的身边,而她看不到他的事实。她想,他也许是个透明人。不过就算是透明人,应该也是可以摸摸他的吧……

她再一次开始对着空气说话。夜晚的时候,她坐在巨木的枝桠间,弹响她的七弦琴,给她讲述她所出生的世界。

她告诉他在那里创世神名叫泰坦,他是一位真正高贵的神明。他用自己的血肉创造了世界,英灵们继承了他的意志,守护着地上的生灵。在那里月亮名叫伊芙,星星是她闪耀的头发。伊芙是一位勇敢的女性,她用银色的弓箭驱走黑暗中的潜伏的恐惧,从猎人手里保护森林里的母鹿。她还是忠贞的守护者,保佑恋人们一世相守、忠贞不渝。她说人类的灵魂来自泰坦,它们永生不灭,总有一天会以另一种方式回到这个世界,达成生前的夙愿。

她告诉他她的名字意为快乐。她想了很久,还是自作主张给他取了名字。

萨迦。

萨迦。萨迦。萨迦……

那声音像是海浪一般席卷过来,淹没了她的口鼻眼耳,充斥了她的脑海。在嘈杂汹涌到极致的时候,倏然变得悄寂平静。而后无可挽留的剥离而去。

齐悦终于从一无所有的睡梦中清醒过来。

四周的投影尚未结束,然而那漫长的独角戏终于临近尾声。

但那是与传说中截然相反的情形。

少女早已变成老妪,红润的活力在无法回到她的脸上,如星辰般澄澈明亮的眼睛也失去了光芒。她两鬓苍苍,十指干枯,已经无法拨动琴弦。

她知道这旷野之上还有一个人陪着她,他总是在冥冥中帮助她。

他叫做萨迦,他几乎是无所不在的。可是她已经足足找了他一百年,却依旧找不到他的身影。

在这片空茫广袤的土地上,她比萨迦更加孤寂,她甚至时常感到绝望。

当死神的展开黑色的羽翼,最终追上了她,那无可逃避的镰刀即将收割她的生命,她甚至是有些欢喜的。只是微茫的遗憾像是星星之火,将弥留之际黑暗的世界微微的照亮,让她对生命产生眷恋。

她仿佛自语一般说:“如果你能听到我的请求,萨迦,请让我见你一面……我知道……”

火光熄灭,漫天流星坠落。

仿佛有什么东西涌入了心底,在这黑暗虚空的世界里,齐悦喃喃自语,“我知道你在那里。”

那是少女的思慕。

七弦琴的乐曲断断续续从宇宙深处传来,她知道那是萨迦的回答。可是萨迦没有办法给她真正的回应。

他也许希望能够让这个陪伴了他一百年的姑娘看到他,他也许希望自己能够符合她的一切想象,让她在看到他的瞬间便认出他,微笑道:“我找了你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