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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一无二/陛下,卖萌请自重(53)

但他只是一棵树,他并不明白寂寞是什么,也不懂得爱情是什么。

他之所以寂寞,是因为她的寂寞。他之所以等待,是因为她说会回来。

如果他会爱上,那也必然是因为她的爱情。

他曾经记得她说过的每一句话,可是他并不真能理解她的深意。而后那些音容笑貌也随着岁月一点点淡却。但是他始终没有忘记她最后的祈愿。

他像泰坦一样创造生命,像伊芙一样给予他们一生一次的爱情。就算他们在优裕生活中选择堕落,他依旧没有抛弃。而是像一个真正高尚的神明和英灵,重新现身守护,手把着手教导他们。

当他们不再需要他的引导,他和她之间的命运已经整整运转了一亿年。一亿年理所当然的等待中,她终于再次回到他的身边。他也终于可以回应她的请求。

她果真教会了他爱情。

然后便要弃他而去。

晚风止息,萨迦柔嫩的枝条也不再摇摆。

七弦琴的乐曲断断续续,再不能成章。无论她如何去细听,都不能寻见。

萨迦依旧在哪里,可是某种意义上,她已经用抛弃杀死了他。

普兰托渐渐远去。

齐悦伸出手去,仿佛想要回应最后一刻萨迦的挽留一般。却只触摸到冰冷的窗子。她轻轻的将面孔贴在窗子上,白色的水汽很快便令视野一片模糊。

那颗仿佛会呼吸的绿色星球柔和的光芒终于消散。视野里只剩无尽的黑暗虚空。

一个半小时的反悔时限早已在睡梦中结束,飞船终于离开了普兰托的领空。

☆、chapter 49

童话已经终结,而生活仍在继续。

零推门进去的时候,齐悦正跪坐在临窗的床上。她面色平静的望着窗外千亿星辰组成的星之大海,明明就在那里,却被抽空了形体一般,仿佛随时会随风消散。

他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想要拉住她。

齐悦下意识的回过头来,看到他的面孔,忙低头擦去眼泪,但泪水仿佛止不住一般越擦越多。

“请先回避一下,我洗把脸,马上就过去。”

零退了一步,默默的背过身去。

齐悦根本就没有带必备的行李,也就没有可以更换的衣服。因此她只是拉平身上的褶皱,起身洗去脸上的泪痕。

零自始至终都没有动一下,仿佛布景板一样等着她。

齐悦想不出该怎么跟这么安静的人打招呼,便说:“我叫齐悦。”

他的身形略有些僵硬,齐悦能感觉出他的不自在来,其实她也是一样的。多年来只在照片和回忆里出现的面孔忽然间出现在眼前,总是有些猝不及防。

何况那张面孔的主人已经宣告死亡了。

零点了点头。

齐悦说:“我们走吧。”

出了门对面是一面巨大的窗子,窗子外面是黑暗的宇宙。没有空气和水分的遮蔽,虚空之中繁星如宝石一般璀璨明澈。

安瑞斯正坐在窗子前的沙发上喝酒,听到身后的声音,举起手勾了勾指头,对他们说:“过来坐。”

桌子上摆着她买来的梅洛山庄。虽然被戳穿只是水兑醉莓汁做成的假货,但是她依旧像个喝着名贵窖藏的贵族,用昂贵的杯子来配它。

“要不要来一杯?”她问齐悦。

齐悦摇了摇头。

“喝一点吧,这种东西能让人产生醉酒的幻觉,却只需要一杯苏打水就能清醒过来。比美酒可爱多了。”

齐悦说:“我的肠胃也是F级以下。”

安瑞斯笑起来,“你的顽固可是超S级的。好吧,那就清醒着听我带给你的消息吧。”

她凝视着齐悦,目光里的笑容一点点的沉淀,“萨迦退位了,就在刚刚。”

齐悦没有动,也没有做声。

安瑞斯的表情表明这是一件足以震惊全宇宙的大事,但事实是这个消息唯一触动齐悦的只是“萨迦”两个字而已。

我们必须要为她的凉薄辩解一句。她不是某个帝国的良民,皇帝对她而已只是一个事不关己的符号而已,她并不真的明白这个称号代表着什么,也并不明白放弃它意味着什么。

“他宣布放弃自己在普兰托一切政治权利,从此不再踏出圣殿一步——换句话说,从今天起,他就只是神龛上的木偶了。”

齐悦依旧没有说话。

而安瑞斯也没有像个小学老师一样索要她的听后感。

她似乎只是想向齐悦转达这个消息一般,晃了晃杯子里宝石红的液体,“所以,你作为肉票的价值暴跌,就算挟持了你也不可能从普兰托人手里换取好处……应该不会再有哪个组织打你的主意了,你可以安心的留下来。”

齐悦用力的攥紧了手心里的坠子,她知道那并不是一个寓言,是她杀死了那个拥有世间最柔软目光的萨迦。

安瑞斯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不必觉得内疚。萨迦这么做未必是为了你,这应该是一部分普兰托人希望的结果,对萨迦而言也未必不是一种解脱。”她目光略有些飘远,回忆起什么一般,继续说道,“丽齐刚刚跟我通过话,这也是她的意思。她一遇到萨迦的事就会失去一个科学家的公正和客观,简直全世界都该为了她的皇帝陛下去死似的。如果连她都这么说,你真的不必内疚。”

齐悦没有接话。

安瑞斯向零招了招手,然后对齐悦说,“你在飞船上的工作就让零来教你,起居上有什么问题和需要也尽管找他。让他带你去看看你的房间吧。”

齐悦点了点头,站起身,跟着零离开了。

一路上零一直很安静,齐悦也没有开口。

她的房间跟船长室靠的不远,之前似乎是个藏酒间,东西虽然搬出去了,却还是留下了醉人的醇香。

齐悦沉默着收拾屋子,零在门边站着看。

其实屋子里的墙壁、地板和床都有自动清理功能,根本就没什么好收拾的。齐悦拍打着根本没有褶皱的被褥时,脑子里只有一片空白。她只是需要找点事做。

“为什么哭?”冰雪般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来,齐悦愣了一下,忙低头去擦,才发现自己一滴泪也没有流。

她略有些疑惑的望着零。

“萨迦和你是什么关系?”

齐悦顿了顿,才回答:“……夫妻。”

“你之前为了他在哭?”

齐悦没有回答。

“你很喜欢他?”

“……很喜欢。”齐悦说,“比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更喜欢。”

零沉默了片刻,面孔上浮现出茫然和疑惑来,“那么为什么要离开?他做错了事,让你讨厌了吗?”

“……是我做错了事。”齐悦说,“已经没有勇气再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和他在一起了。”

因为是她和普兰托人一起,害死了那个孩子。

只要想到她毫无负担的和萨迦恋爱的时候那个孩子在遭遇着什么,愧疚和懊悔就会像套在心口上的绳索一般不断收紧,让她透不过气来。

为什么她甚至能体会到一个劫匪的渴望和追求,却一直都没有发现怀中的孩子早已不是她发誓要保护的那个?

——其实也许不是没有发现,而是逃避现实不去怀疑。因为那个时候她像溺水的人攀住浮木一样,必须要有一个支点——哪怕它是假的。

……

她已经受到了惩罚。

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便反问道:“你叫做零?”

零顿了顿,“他们这么叫。”

“那么,你的真名叫什么?”

他没有回答,只是凝视着齐悦,问道:“你想叫我什么?”

那目光对于一个陌生人而已过于专注和柔软,齐悦便避开了,答道:“……不是我想叫什么就——”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零说,“但是看到你的时候,觉得很怀念,很……喜欢,好像已经喜欢了一辈子那么久。这种感觉一开始让我觉得慌乱,不过我考虑了很久,还是觉得,人应该对自己诚实。所以你想叫我什么,那就是我的名字。”

齐悦试图纠正两个人的关系,“这是错觉。”她信誓旦旦的下定结论,“我们以前可能认识,所以你才会有这种错觉。”

“我们,以前认识?”零终于给出了正常的反应。

齐悦松了口气,“在你失去记忆之前……我们可能是朋友。”

“你知道我从哪里来?”

“嗯,我们两个也许都是地球人。”齐悦说。

零认真的考虑了一会儿,“地球也跟梵特尼一样,是个多智慧种族的星球吗?”

齐悦感觉他的措辞稍微有些微妙,却还是说:“呃……确实有不同的民族和人种。黑种人,黄种人,白种人……”

她的声音一点点低下去,因为她终于从零漆黑的瞳子里看到了自己现在的模样。

——一只长着四条触手的大章鱼。

她忘了为了不让人认出来,她打开过手环上的屈光拟形器了。很显然,地球人的视觉不足以发现屈光拟形上微妙的光线扭曲,进而在脑海中反推出拟形体本来的样子。

她手忙脚乱的试图重新让那个时灵时不灵的手环打开操作光屏。失败之后,只好把手环摘掉,丢到床上。

“嗯……这是我本来的样子。”齐悦有些底气不足的解释道,“现,现在你相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