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余世偷欢(9)

杀人,从来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程欢乜了席让一眼,神色平静,而后抬起手臂,力道集中于掌心,抡过去,扇上男人的脸。

席让的脑袋重重偏过去,他嘴角的血迹,刺得程欢眼睛生疼。

程欢暗自稳住快要颤抖到脱力的腿,抬起另一只手臂,重复刚才的动作。掌风带着纠结的力道,却是快,准,狠,声响清脆。

立在一旁的印木凡,眉心微皱。此刻的程欢,有点陌生。或许他从来都不曾真正了解过她。

也难怪,短短十几天的了解,又怎么能算是了解。

从程余注意到CITY舞台中心那个身姿摇曳风情万种的钢管舞女,到派印木凡去查她的身份、工作以及住处,再到印木凡去武馆找陪练,恰好跟她打对手,最后她从舞台上摔下,正式进入程氏。

印木凡一直都觉得,这个自称为英夙的女人,有股神奇的魔力。会让人不愿挪开视线,不自觉地着迷。

而他也着实第一次见程余为一个女人上心,分神,烈酒灌得更猛。

程余叫她程欢,跟他同姓,毫不避讳程氏上下对二人有血缘关系的猜测。这让印木凡百思不得其解。

或许,这正是程余对她的一种无形保护。

男人从纷乱的思绪中回神,但见被绑在椅子里的男人早已被程欢扇的脸颊红肿,嘴角的血渍凝固了一些,还有一些静静地往下淌。

印木凡轻叹口气,他似乎真的了解这个女人太少。她瞬间涌起的爆发力,让她如一头发怒了的小狮子,势不可挡。

掌风停歇之时,席让疲惫地抬眼,看进程欢的眼,他看到,那双从来都澄澈如清水的眸子里,染进了一丝浑浊。

程欢冷哼一声:“我会杀死你,你害怕吗?疼吗?恨我吗?想报复我吗?来啊!打我啊!我刚刚怎么打你的你就打回来啊!

你他妈被老婆甩了却要赖在我家里白吃白喝,我供你吃住那么多年,你他妈却对我半点感情都没有,现在还害我被我最爱的男人怀疑,我恨不得现在就崩了你!”

程欢喊到脸都跟着涨红,大有失控之势。

印木凡不觉怔忪,这个男人……和程欢是旧相识?而且住在一起?

难怪程余要解决掉这个人——程余的癖好,或者说是怪癖,占有欲强烈到变态的地步。最不愿意跟别人共享,最痛恨自己的东西被人拿走。

程欢依旧在吼,当真的如一头愤怒的小狮子。

印木凡欲上前劝程欢,却突然见她从腰间掏出匕首,刀刃锋利,轻巧挑开束缚着男人的麻绳。

下一瞬,程欢一把抓起男人的手,抵上自己的脖颈:“你掐死我啊,掐啊!你不是说过,从来都没对我动过心,你不是说你一直恨我吗?好啊,现在你报仇的机会来了,你杀了我,现在就杀了我!”

程欢有些声嘶力竭。

良久,见男人并无杀意,程欢冷笑着起身:“是你自己放弃了杀我的机会。”

说罢,她从背后掏出手枪,上膛,对准席让:“临死前,你还有什么要跟你前妻说?我会替你转告。”程欢有点不耐烦,举着枪的手,忽高忽低。她的眼睛却紧紧地盯着席让,近似祈求。

席让轻勾唇:“替我告诉她,不要再想着复仇了。用仇恨来解决仇恨,将是永远的黑暗。我希望她永远都快乐。”

程欢眉头微皱,微不可查地叹息,目光里的祈求之意,愈发强烈。

席让亦看着程欢,他凝视着她神色里的期盼和焦虑,她一定在暗示他什么。

☆、余09欢 中枪

席让的视线,突然落在程欢微微翘起的拇指和小指,中间三指则轻微蜷起。

模糊的数字六,亦代表……打电话……手机。

席让不知自己猜的是对是错,只能碰运气。他深吸口气,嘲笑出口:“空说无凭,就凭你这种心狠手辣的女人,恐怕杀了我之后,便会接着杀掉我前妻,何谈什么替我转告。”

程欢突然如释重负地笑了:“你不相信我?那好,我现在就当着你的面,告诉她。”说罢,程欢转头对着抓他来的人:“他的手机呢,给我。”

一直黑着脸的彪形大汉犹豫着看了看印木凡,印木凡点头示意,这才将手机递给程欢。

程欢迅速编辑好短信,“我这么写,可以吗?”她举着手机给席让看。

男人不禁怔愣,面色表情极为凝重。程欢见他迟疑,便恶狠狠地再次扇了他一巴掌:“你他妈别得寸进尺,难道你是想你们两个一起死?”

她在暗示席让,如果不按她说的那么做,那么自己和他,谁也活不了。

席让叹气,无奈妥协:“我死后,麻烦你……替我好好安置她。”

程欢点头,再次举起枪,上前一步,靠他靠的极近。她眯了眯眼,对准男人的左胸,扣动扳机——

“嘭——”

“嘭——”

“嘭——”

三声枪响,然后,血流如注。

程欢倒地,脸色惨白如纸,豆大的汗密布在额头。她疼到浑身都在抽搐,捂着腹部伤口的指缝间,源源不断地往外流着鲜血。

席让迅速抓起程欢先前扔在地上的匕首,划开束着腿脚的绳子,然后单脚点地,一瘸一拐地挪出仓库。

由于两位大汉均中枪,受伤部位又在腿部,他们只能拖着残腿,缓慢地追出来。

倒在地上的程欢唯有暗暗祈祷,他一定要成功脱身,嘴里却不停地求着印木凡:“木凡,你不要管我,你去把他追回来……”

而后,整个人昏死过去。

******

“晓阳你醒醒!晓阳!”

程欢听见有人叫她,那人不断地晃动着她的肩膀,似乎扰了她的美梦。

“晓阳你一定要坚持住!我们就快到了,你再坚持一下!”

前方的男人声色很焦急,程欢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她只是想睡觉。

她想美美地睡一觉,然后做个好梦。在梦里,她会见到她的妈妈,她的弟弟,以及他们三个靠在一起,相依为命。

“唰——”的一声急刹车响,刺得她耳膜生疼。

程欢终于缓缓睁开眼,张了张嘴,想要问发生了什么事,却见驾驶座上的人开门走下去,似乎在跟什么人交涉。

程欢看清了方才一直背对着他的那个人的脸,是席让。

再然后,她就看见席让用力推搡开一个中年男子,而后打开车门抱起自己,拔腿就跑……

费力地睁开眼,满眼都是刺目的雪白。微皱眉,她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这到底是在梦里,还是现实?

见她醒了,印木凡忙慢慢扶着程欢坐起,温水递上她的唇。

程欢这才觉出伤口处的疼痛,复又躺下,怔怔地望着天花板,席让到底怎么样了?

一直候在一旁的印木凡紧皱着眉,轻声斥责程欢:“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这一枪若是再打偏一点,你就没命了。”

程欢扭头,对着一脸火气的印木凡扯嘴干笑:“对不起,是我疏忽大意了,我以后一定不会再犯。”她的声色疲惫,略带沙哑,听得印木凡心里直跟着揪疼。

顿了顿,程欢犹豫着问出口:“抓到了吗?”

印木凡无奈地摇摇头:“整个A市都快翻遍了,也没找到。”

程欢眉心微动,一直悬在心里的那颗石头,悄悄放下了一些。

印木凡却在一侧继续数落:“程欢,如果整个细节让余哥知道,你有几个脑袋也担待不起。你知不知道你割开绑着他的绳索是多么错误的做法?你的极端行为,差点让你自己丧命你知道吗!”

程欢只是默默地眨了眨眼,自己这条命是席让捡回来的,就算让她重来一次,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再一次在短信里写上:抢走我的枪,务必击中我——

那时候,她高烧不退,体温直逼四十度大关。席让连夜载她去医院,不料却在半途刮伤了前方的车。车主下来交涉,要么等交警,要么私了,交了赔偿金就能走人。席让着急程欢的病情,一把推开那人,抱起车后座里的程欢就跑。

席让一路跑去医院,医生说,如果晚来二十分钟,这个女孩儿就会有生命危险。

程欢捡回一条命,高烧渐退,醒来之后,却并没有发现席让的身影。

三天后,程欢出院,抬眼便见拄着拐的席让,站在风口处等自己。

因为酗酒闹事,他被打断一条腿——席让如是解释,半带戏谑。

程欢那时虽半昏半醒,却依旧能够辨认出,跟席让交涉的人正是程家管家。而前方那辆车,是程余的专用车。

怎么会这么巧,刚刚忤逆了程家的人,席让就会酗酒闹事被打断腿?程欢冷笑,自己还在医院,席让紧张自己还来不及,他会去酗酒?

而能做出此等惨无人道之举的人,除了那个程家大少爷,还会有谁?

怔忪回忆间,病房门倏地被打开。从B市刚赶回来的程余,刚下飞机,风尘仆仆。

男人的脸映进程欢的眸子,她的眼角顿时湿润,伤口不疼,心却疼,像是被人拿刀捅进去一般,一刀一刀地变换刀锋,搅乱她的灵与肉。

上一篇:夜太魅 下一篇:喂!轻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