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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观天下(95)

父皇在庆功宴上吐了血。

他从没见过父皇为个女人这样失态过。

但他觉得幸灾乐祸。

他知道,这人不喜欢父皇。所以父皇才这么痛苦,这么紧抓不放。

真是因果报因,寡情的父皇终于也踢到铁板,碰上这么个比他还寡情的妖女。

这下他也尝到和母亲一样的痛苦和煎熬了。

而这妖女,对自己却是温柔暖昧。

这就好比自己战胜了父皇似的,他满心欢喜。

然而父皇到底是父皇,这人到底还是让他弄回来了。

他半是欢喜半是妒恨。

倘若是自己找到了她该有多好,就藏在王府里,绝不让父皇看到。

那这温柔就永远属于自己,他有长长的时间足够的时间去理解那暧昧是为了什么。

偶尔的,他会厌烦她那美艳的姿容。

就是这个,让父皇迷恋,不肯放手。

倘若她又老又丑,父皇就不会这么紧抓不放。

他不嫌弃她老,不介意她丑,他只想她对他一个人好,一个人温柔。

要能是他一个人的,该有多好。

他痴痴的想,傻傻的看。

“汉王宴太子,我去恐怕不合适吧。”张晋嘴里咬着梨含糊出声,翘起的脚一抖一抖,脚尖一下一下的轻轻磕着对面他的双腿。

“有什么关系,太子又不是不认识你。”他笔直坐着,身体有些僵硬,目光注视着她的脚尖,缓缓说道,喉咙里声音有些怪异,原始是正在变声期。

“可汉王没请我呀。”她眉一挑,脚底轻轻一踩他的腿。

他低头浅笑,腿微微一挪,好脾气的避让。

“我带你去,汉王不会说什么的。”

“万一那些人议论,怎么办?”她将梨吃完,手一撩,把梨心往车窗外一扔,漫不经心的说着。

“都是些相熟的人,不碍事。”

见手上沾染了梨汁,她漫不经心的伸舌舔了舔。

黏糊糊的她最不喜欢。

对面的他低着头,眼皮撩了撩,脸色微微一红。

“你就不怕惹他不高兴?要知道,我可是他的人。”见他脸红,张晋心里起了促狭,茜唇轻撩,吮着手指上的汁液,翘着眉梢笑嘻嘻看他。

他脸更红,眼皮撩了又敛下,敛下又撩起,想看又不敢看。

“我又没做什么,父皇为何要不快。”他喃喃说道,眉一挑,乌黑眼眸深不见底,隐隐一股倔强傲气。

她笑的更深,手指从嘴边移开。

他急忙从衣袖里掏出手绢递了过去。

她懒懒接过,拭了拭手,又拭了拭唇,才递回给他。

低头接过手绢,在手心里握了一会,他才又塞回衣袖里。

“好吃吗?”他低低问。

她笑,身体微微前倾,凑近他。

“佑给的,当然是最甜的。”

他消瘦的脸一下泛起红潮。

张晋见他这羞怯样哈哈大笑,在车里差点没滚起来。

“你别笑,别笑。”臊不过,他从车座上微微起身上前,急忙伸手去捂她的嘴。

那身影笼罩而来,她才意识到当年那个矮小只到她肩头的小男孩竟然已经这么高了。

承乾也只是将将和她一般高,而眼前的佑比她还高出一点了。

这些孩子都开始长大成人了。

她心头一阵幽暗,脸上的笑容淡了淡。

是啊,他们都大了。

那远在并州的人也应该成年,若是什么都没变,只怕连媳妇都娶了,孩子都有了。她年纪轻轻的就做婆婆,做奶奶了呢。

可惜。。。。。。

“晋,怎么了?”察觉到她突然的伤神,他心有些慌,怕是因为自己方才的唐突惹她不快,急忙放下手蹲了身,忐忑不安的轻轻问。

她回过神,勉强一笑,摇了摇头。

“只是突然发现小毛孩子佑也长这么高了,觉得自己老了。,将心头这无谓的伤感抛在脑后,她敛着眉浅笑嘲解。

“怎么会老呢,晋你和以前一模一样,一直没变。”他抬起头注视着她,双手按在她膝上,认真说道。

“是啊,他们都说我是妖女呢”。

头一歪,她自我嘲弄。

“那是后宫里那些长舌妇嫉妒你才这么说的。她们自己得不到父皇的宠爱,就把错都怪罪到晋的头上。就算晋是妖女,那也是最好看最善良的妖女。”他急急表白。

张晋噗一下笑出声。

“年纪这么小就知道哄女人开心,长大了还了得。”她伸手戮了戳他的头。

呵呵一笑低下头,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

挠完头,复又微微抬头,一双乌黑眼眸直直看着她,单纯爱慕心思坦露无疑。

“这些话,我只和晋你说。”他低低呢喃。

这模样,怎么那么似他。

当初年少轻狂之时,那人也是这般毫不遮掩的直白示爱。

她心头一阵黯然幽深,素手一撩,将他揽过。

他闭上双眼,顺势将头枕在她膝上,双手抱住她腿。

她对他,就是和别人不一样的。

他嘴角微微一笑,心满意足。

98夜宴 1

盛夏转眼即逝,空气中很快弥漫出甜蜜的丰收芳香,秋天到来了。

太上皇旧时的避暑之所仁寿宫修缮一新,等待着新的主人临幸。

李世民给她取了新的名字,九成宫。

对张晋来说哦,那地方是有心结的。

这一点,李世民也知道。所以,不敢邀她同往。

晋阳县主不随驾,后宫的嫔妃都是欢欣一片。谁乐意去做别人的陪衬,若这妖女去了,陛下时时召幸于她,哪里还有她们的份。

后宫女人那么多,个个都盼着这么点天恩甘露,哪里容得这种狐媚妖女霸着不放。

浩浩荡荡的出巡队伍顺利上了路,长安又交到了年少的太子承乾手里。

由于上半年那一场病,满朝文武也不敢太劳累他了。反正四海平定,天下太平,于是大家也都趁着这机会放松放松,懒散散的三天一次早朝。

往日里父皇母后出巡,承乾还是尽心尽力的主持朝政,做一个好太子。

但今年不比往日了,那人回来了。而且并没有被自己父皇钦点跟随。

长安没有了时刻约束他的父母,却多了一个可以陪伴他玩乐的朋友,这真是最值得期待的监国日子了。

长安城里的那些皇子诸王们也都骚动起来,没有了皇帝压着,大家都放松放松了。

长安的夜晚是宵禁的,但这难不倒这些皇亲国戚们,他们有通行于各个坊间的权力。

今晚,汉王李元昌就设了宴,准备款待太子和诸王一起好好热闹热闹,玩个痛快。

车缓缓行在路上,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但各坊各户都挂了灯,照的满城一片灯火通明。

到底是天下富庶了,老百姓也舍得点灯。

甜甜的果香弥漫在略显狭窄的丰里,由于空间不大,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就膝碰着膝挨在一起。少年时不时偷眼看着对面的人。

记忆中,这人总是一脸冷漠的浅笑,眼神飘忽不定,偶尔停留在他身上时,才微微有一丝异样温柔流露。

只对他,这温柔只对他,他知道的。

从小他即使个感觉敏锐的孩子。

以前自己小,不能分辨这温柔里的异样是什么。只觉得她对他总是好的特别,就像个大姐姐一般。但同样是可以玩在一起的大姐姐,她对太子承乾的好却又和对他的不同。

他说不出有什么不同,但清楚明白的知道自己在这人眼里就是不同的。

现在,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什么也不懂的孩子了。

他开始明白,那温柔里的异样,是暧昧。

暖昧,他心里一阵异样的感觉。

有些慌,又有些什么东西蠢蠢欲动的感觉。

她送他的花灯他一直小心收藏着,想她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

听说太子两年元宵节都没有点灯,其实他也没再点。

花灯里烧的香脂无处可买,宫里的蜡点起来都没那股好闻的甜甜香味,还不如不点,省的闻着不是个滋味。

当年父皇送她去突厥,太子去闹了好几次。

他没去。

但凡是做皇帝的心肠都格外的狠格外的硬,父皇打定了主意的时,闹又有竹么用呢。

太子有时候看问题比较天真,大概是从小受宠爱的缘故吧。

他就从不会对父皇抱什么天真的想法。

他不过是父皇一大堆孩子里最不起眼的一个,去闹只会自取其辱。

她一走,上至皇后下至宫娥整个后宫里欢欣鼓舞,就连他母亲阴惠妃也高兴了好几天。他只觉得好笑,难道这些女人以为送走了她,父皇就会宠幸她们吗?

这也许就是母亲饱受痛苦折磨的原因吧,她对父皇总是抱着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她终究不肯承认,父皇早已经不喜欢她了。

父皇是个寡情的男人,君王都寡情。

这样的男人普通的女子当然不能得到他的垂青。

或许那人真的是个妖女,所以父皇才会那样念念不忘。

突厥的人说,她死了。

父皇在庆功宴上吐了血。

他从没见过父皇为个女人这样失态过。

但他觉得幸灾乐祸。

他知道,这人不喜欢父皇。所以父皇才这么痛苦,这么紧抓不放。

真是因果报因,寡情的父皇终于也踢到铁板,碰上这么个比他还寡情的妖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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