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自己不是厌恶这种徒有外表毫无实用的女人,如今怎么也中了咒?
真真令人懊恼悔恨不甘。
可是……她并非徒有外表。
她不一样。
她不一样!
将手里的毛巾放在水盆里,他换上干衣服,轻手轻脚回到榻边坐下,伸手抚摸她的头发。
她已经有些平静下来了,不再颤抖。
这一路为难她了,一个女子这么有胆有识,不容易。
阿依娜大姐烧了热呼呼的肉汤,阿史那思摩喂了张晋半碗,她的气息更加稳了些。喝了汤便沉沉的睡了。
他摸了摸她的额头,有些烧起来了。这令他有些担心,不知道她熬不熬的过。
这家的男人是两兄弟,进来看了看。他从贴身的衣服里拿了些银钱给他们,两兄弟千恩万谢,于是特别把这帐篷留给了他,还拿了许多食物进来。
一路奔波,只顾着逃命,饿的前胸贴后腹。也不计较这食物粗鄙,他抓起就吃。
填饱了肚子,他便也爬到榻上,抓了毛毯一裹,倒头就睡。
他觉得浑身累的骨头发酸,得好好睡上一觉。明天起个大早,问这家人买两匹马,他要去找社尔,把被铁勒人抢走的东西都夺回来。
草原上天黑的早黑的快。贫苦人家舍不得多点蜡子,就早早的熄了灯安睡。
一片黑暗中,突然有一块朦胧亮光。
阿史那思摩睁开眼睛,从毛毯里抬起身看了看。
亮光是从张晋那堆湿衣服里冒出来的,那里面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他裹着毛毯跳下榻,走过去一拨拉,一颗圆溜溜鸽蛋大小的珠子滚了出来。
夜明珠!
他惊愕,急忙弯下腰把珠子抓在手里。
拿到眼前仔细看了看。
黑暗中珠子散发朦胧淡光,柔和恬静。
这就是汉人的书上写的稀世珍宝夜明珠,怎么在她的身上。
这种宝物一般只有皇室才有,这么大一颗,恐怕只有李世民才会有。
他回头看看榻上的人,在回头看看自己手里的夜明珠,心头浮上一片阴霾。
这个女人……她……恐怕才是真正的晋阳县主。
头一阵晕眩,冷汗立刻冒了一身。
这样的姿容,这样的风采,确实担的起大唐皇帝的嬖爱,突劂可汗的追逐。
而她肩头那红色的刺青,那两个字,是李世民的杰作。
这血红的字,赤裸裸的宣告着他的不甘心和绝对的占有。
难道,他就不怕可汗看到这两个字,会一怒之下杀了她吗?
他喘息,胸口一阵阵发闷。
对,他不怕,他恐怕还恨不能让别人替自己杀掉这个女人。
派去长安的探子提到过李世民对这个女人那扭曲而又绝望的爱慕。
那个男人,这样的折磨着自己和这个女人。
他无法下手,竟希望别人能替他下手。
但阿史那思摩知道,颉利可汗不会让李世民如愿的。
可汗每一次提到晋阳县主,语调总是轻柔而愉悦,眼神里除了爱慕更有一种惺惺相惜之情。
那第一次见面总被可汗津津乐道。
她扮成翩翩少年,豪情万千,慷慨赠刀。
好一个风流人物。
哈,而他,竟然也再重复这种相遇和沉沦。
只是……他不是可汗。
她……他无法拥有这个女人。
她……不可能成为他的女人。
他胸膛里气血翻涌,手抓着珠子,拳头握的死紧。
夜明珠被他包在掌心,一切用重新回到黑暗中。
也只有在黑暗中,他才能全情流露。
尽情流露他的挫败和不甘。
低低痛苦的呻吟声从榻上传来,惊醒了沉浸在挫败情绪里的阿史那思摩。
他急忙回转身,跑到榻边。
用手里的夜明珠一照,她竟然满头冷汗,咬紧牙关呻吟不断。
他伸手一摸,好烫的额头。
不好,中伤寒了。
解开裹着的毛毯,果然她绻缩一团,身体一阵阵发抖。
她得看医生,可是,眼下这地方让他哪里变个医生出来。
可任由她这么下去,非冻死了不可。
可……
他犹豫不决,不敢造次又不能不管。
顾不得了,他心一横牙一咬。
他不能看着她受罪遭难。
就算冒犯,就算逾越,就算不敬,他也顾不得了。
若是有所差池,就让可汗责罚他吧。
只要……能救她。
阿史那思摩跳上榻,展开自己的毛毯,把张晋拉进怀里。
他飞快的脱去她的衣物,又脱了自己的,让彼此身体贴在一起,用他的体温去温暖她。
她浑身冰冷,虚汗随着颤抖一阵一阵往外冒。
身体接触,冻的他不由一个机灵,却更加搂在怀里,贴着心口。
接触到温暖,张晋渐渐舒展了身体,双手仿佛藤蔓,在下意识里不自觉的将他拥抱。
她就像一只初生的白羔羊,安静的绻在他胸口,身体纤瘦而冰冷,皮肤滑腻柔软。
这冰冷让他的身体里蹿满了火焰。
他双手紧紧拥抱着她,一动也不敢动。
这恐怕是最让人难耐确又无限甜蜜的折磨,他在心里暗暗叹息。
听着怀里的人气息慢满平稳,身体不再颤抖,阿史那思摩松了口气。
这夜,要是能永远不尽,该有多好。
51 妖僧
长安,东宫,显德殿。
铜炉里烧着安神香,袅袅清香蜿蜒而上。
李世民用手支着头,靠着凭几小憩。
这几天繁忙的政务缠的他头都快裂开了。
贞观元年的大旱干的他都怕了,今年好容易雨水充沛,结果各地却都闹了洪涝灾害。
老天真是在和他作对吗?
还是说……就如同她说的,这是惩罚。
他微微睁开眼睛,眉紧紧皱着。
她……离开已经快大半个月了。
这半个月来,他不常想起她。
国事烦的他焦头烂额,他其实内心有些期望这样的繁忙。忙的他都没时间察觉她其实已经不在身边了。
只是午夜梦醒,突然看身边,才恍然发觉,不是她。
不是她。
谁也替代不了她。
承乾在他面前哭了三四次了,还闹了脾气,躲在屋里不肯来请安。
他不怪这孩子。
她对他那么好,他哭也是应该的。
甚至看到承乾哭,他心里还好受点。
佑没有哭泣,只是比平常更加的淘气起来,时不时打发脾气,在自己的宫殿里打骂下人,乱砸东西。
这孩子,总是喜欢用一种极端的情绪发泄。
以前,他必然要责骂。而如今,他沉默。
这孩子,心里也苦闷着吧。
他这个始作俑者,没有资格去责怪佑。
这女子,不受他的朝臣待见。她走了,他们高兴的很,宛如送走了个瘟神。
他懒的和他们争辩,也懒的解释。
她的好,自有懂的人知道。
然而他也知道,自己是没有哭泣埋怨的资格的,甚至连思念她,都没有资格了。
是他自己把她送走的。
他胸口一阵发闷,气息紊乱。
捂着心口,他皱着眉喘息,喉间低低呻吟。
这心疼可也是对他的惩罚?
不,他不信这些,他不惧这些。
他会证明,谁才是真正的天命所归。
他会证明,他才是当之无愧的大唐天子。
眼前还浮现着她临走那夜时的情景。
她那双俏目里满是振翅欲飞的喜悦。眼稍略过他时,却又化成浓浓嘲弄和鄙夷。
他被撩起,勃然大怒,头脑发了昏。
她休想逃离。
传来掖廷里琼面的老太监,他要用朱砂在她肩头琼上他的名字。
他狰狞的面目吓到了她,知道他要那样对他,她尖叫,挣扎,怒不可遏,乌黑明亮的眼眸瞪着他,里面燃烧着熊熊火焰。
这眼神,让他目眩。
不要,不要这样看着他,不要再这样注视着他。
他无法从这眼眸里挣脱,他无法从这情网里挣脱。
他也不愿挣脱,只是他们逼着他,不得不放开手。
江山,社稷,他们逼着他放手。
不,他不放。
他扑上去用力将她扼住,牢牢压在榻上。
金针刺下,她肩头一片殷红,血珠不断滚落。
血腥之气催人动情,这是她甜蜜汁液,他伸舌去舔去吸。
她是属于他的。
她嘶叫挣扎,他欲火中烧,眼前一片血色,漫天铺地。
他的,全是他的。
天下,她。
那琼面的老太监也被吓到,双手颤抖,头几乎点着地,不敢视。
没用的东西,他一脚踢开。
他自己来,用针挑了朱砂,落在她雪白肩头。
他的飞白,他的名字。
从内而外,她全都被烙上属于他的印迹。
她哭喊着,抗拒着他的占有,情急之下狠狠咬在他胸口。
痛快!
他大吼出声。
他要她记住,她是属于他的。
“我要见太上皇!”法雅在宫门外嚣叫。
一身锦丽迦纱,称的他越发清秀俊朗,只是眉到竖着,一脸怒像伤了慈悲。
“大住持,陛下吩咐下来的,不许再放你入大内。我等也是奉命行事,莫要为难小的。”两个小黄门张着手拦住他,为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