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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途(50)

这倒是个机会,苏旷暗道,只要萧俊答应了时伟的请求,依照时娟的脾气以及对自己的情意,一定不会将他留下。

乘着天黑,三人躲在岸边丛林里,一时半会倒也不会被人发现。

时伟不知是用什么方法和时娟联系的,半小时以后,时娟出现,还带来了简单的食物和饮用水。

“发生什么事了?”时娟不笨,她虽然不知道父亲在金碧辉煌究竟充当什么角色,但她也算见过世面,依稀觉察到父亲的惊惶和疲惫。

时伟把时娟拉到一边,父女俩一边争执,目光不时往苏旷这里扫视。

苏旷狐疑的看向萧俊,后者面无表情转过身,冷冷的丢下一句话:“时娟对你倒是当真好。”

苏旷无声的叹息,他是注定要辜负时娟的,只希望当真相大白之时,她受到的伤害能减小到最低。

想来最后还是时娟说服了时伟,时伟缓慢的按住苏旷的双肩,又轻轻拍了下,道:“走吧。”

眼下萧俊身边除了时伟苏旷再没有别人,所以,当时伟同意带苏旷一起离开的时候,他没有提出反对意见。而时娟开心的挽着苏旷,她的愿望终于达成,以后双宿双栖,着实是美事一桩。

子夜异常静谧,能听到周围稻田里青蛙的合唱,上弦月沉落下去,使得地面景物难以分辨。

萧俊和时伟商量后,决定先坐船离开H市再做打算。

李卫还没有寻到此处,苏旷心中焦急,但脸上要故作平静,还要应付时娟兴致来时旁若无人的亲热举动。

萧俊招呼大家上船,苏旷故意拉在后头,走了几步动作越来越慢忽然蹲下身体,用手撑着地面。

“怎么了?”细心的时娟忙搀扶住他。

“我的脚扭了,”苏旷声音低沉,像是在竭力克制着痛楚。

“真麻烦。”萧俊扭头瞅了他一眼,也停了下来。时伟不置可否的撇了撇嘴,只有时娟冰冷的小手缓慢抚上苏旷的脚踝,柔声问:“疼吗?”

苏旷低头不语,他的脚没事,他根本是在拖延时间,事实是他又一次利用了时娟。

而就在此时,原本静寂无声的暗夜突然被打破,有悉悉索索的声响在极缓慢的朝这里逼近。

“有人来了。”时伟警觉的说。“人还不少。”

“快上船,”萧俊奔跑起来,时伟紧跟住他,时娟一把拉起苏旷,“忍着点痛,先上船再说。”

这一系列剧烈的动作反而暴露了他们的位置,果然不多时,有一个洪亮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前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马上放下武器……”

是肖云阁的声音,苏旷惊喜万分。

说时迟那时快,萧俊一脚踹飞时伟,苏旷根本还来不及反应,萧俊已经将时娟钳制住,他手上多了把匕首,正死死的抵在时娟的脖颈上。

“你……”时伟不敢置信的死盯着萧俊。

此刻,肖云阁、李卫和展令轩等人已经赶到,把萧俊等困在一个包围圈中。

“让开,否则我就杀了她,”萧俊手上一用力,时娟颈中一凉,她惊叫出声,脖子上沁出几滴血珠。

萧俊近乎残忍的笑了笑,他答应时伟带上时娟,就是为了在关键时刻可以起到人质的作用。苏克和时伟两人都身手不凡,他没有把握一举制服,所以,时娟是最好的人选。

“你冷静点,有话好好说。”李卫擅长谈判,他挺身而出,边说话边不动声色的朝萧俊靠近。

“少废话,快让开,”萧俊不是等闲之辈,他自然能看出李卫的动机,他掐紧时娟的脖子,时娟拼命的咳嗽,呼吸也跟着不顺畅。

“你们都给我退后,我数到三,再不走她的小命就不保了,”萧俊单手挥动着匕首,大口喘着粗气,形似癫狂,他的目标就是那条小船,只要上到船上,时娟就再也没有利用价值了。

李卫等人后退,没有人注意到一直在旁边没有吭声的苏旷一步一步的走向萧俊身后。在萧俊数到三的时候,他猛地扑过去,先夺过匕首扔在地上,再把时娟推离危险地带,并使用擒拿手制服萧俊。

见时娟脱险,时伟腿一软,险些栽倒在地。

早有警员上前给他们戴上手铐,萧俊颓然被押走,再没有意气风发的英挺气势。

苏旷稍微包扎了下夺取匕首时弄伤的手腕,神情肃然的走到肖云阁和李卫面前,立正敬礼,“江聿森向队长报到,请求归队。”

“做的好,你的任务……圆满达成了。”肖云阁拍拍苏旷的肩膀,李卫露出欣慰的笑容。

正被押解上警车的时娟不可思议的瞪大双目,“你……是卧底!”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一直以为苏是为她感动才接受她,却没料到,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

苏旷垂眸,对于时娟,他始终是深感抱歉的。却也由此错过她怨毒的目光。

在萧俊和周强等人落网的第二天,苏旷买了一束香水百合去医院探望关信。

距离关信出事已经过去整整一个月,他复原的希望也越来越渺茫。苏旷看着他苍白的脸庞,回忆起同他第一次见面也是仅有的一次会面,情绪有些低落。

床头柜上摆放的粉色康乃馨娇艳欲滴,看样子刚换上去没多久。苏旷把手中的百合斜插在床头,转身回望依然恹恹无生气的关信,轻叹口气,黯然抹了抹眼角。

医院办公室内,主治医生详细讲述了关信目前的情况,肖云阁和苏旷听罢,心情越发沉重。

出了办公室,远远的苏旷意外看到安宁倚立在关信的单人病房门前,下巴尖尖,失神的双眼蒙着雾样泪水,神色愁苦怅然。

肖云阁刚要出声招呼,苏旷使劲把他拽到角落,问:“她是?”

肖云阁奇怪的瞟了他一眼,但还是如实回答:“她是关信的女朋友。”

“你说什么?”苏旷惊的两眼一阵发黑,面如死灰。

肖云阁并没有发现苏旷神色异常,只道是他大惊小怪,他只管往下说:“他们在一起很多年了,关信因为要出任务不得不和她分手,现在误会澄清,可是关信却躺在了这里。真是对苦命鸳鸯啊。”

苏旷只觉得一种从未有过的凄凉感涨潮似的漫过他的胸口,逐渐蔓延开,使得整个胸腔都在隐隐作痛。他一直知道安宁有心结,在感情上曾经受过重创,他也发过誓不会再让她受伤,却原来事情完全不是他想象的那么回事。关信重情重义,只不过任务在身,身不由己,只得苦苦压抑,安宁对他也不是完全忘情,否则她也就不会如此痛苦了。自始自终,他们是天生的一对,而自己横亘在他们中间算什么,只不过让安宁平白增添苦恼罢了。

苏旷内心顿生悲哀,原以为出色的完成任务后,他就可以向安宁坦诚事实,并且毫无保留的把有关年家的事和盘托出,但没有想到,真相从来都是这般伤人。心上笼罩上一层乌云,难以言状的苦闷就快把他击倒。

安宁的身影孤寂落寞,苏旷无比留恋的再看了她一眼,心头涌起彻骨冰凉的寒流。

像是能够感受到苏旷炽烈的目光,安宁一抬头,捕捉到一个即将消失在拐角的瘦削背影。“苏旷……”安宁低喃,又自嘲的笑笑,不会的,重案尚未告破,他又怎会明目张胆的出现在医院里。定是自己视觉失调,一时眼花。心口堵的发慌,有一种说不出的压迫感,这种状况持续已有好几天,心内难解的疙瘩就像有重物压在上面,无穷无尽的苦涩吞噬了她。

手提包内的手机不停的奏响悦耳的铃音,安宁本不想接,但在看到来电显示后,又改变了主意。电话是沈默打来的,这些天他一直没有找过自己,此刻大概已是忍耐的底线。她和沈默之间的问题,迟早要解决,就趁现在这个机会把话说明。

“我要见你。”电话接通后,沈默不等安宁开口,抢着说。

安宁走到走廊上,低声说:“有什么事电话里说也一样,我走不开。”

只听到沈默冷哼一声,“你若不来见我,后果自负。”

安宁思绪停顿了下,“什么意思?”

“苏旷的身份,你如果不想让别人知道,最好不要拒绝我。”沈默咬牙切齿的说。他跟踪肖云阁和安宁来到医院,又从肖云阁的工作性质推测苏旷的真实身份,虽然不确切但也不太离谱。

“你……再说一遍。”安宁一阵慌乱,苏旷的身份这般隐秘,自己也才确认没多久,沈默又是如何得知的。

沈默笑了笑,“你该知道如果我把这个消息散布出来,后果有多严重。”

“沈默,不要。”安宁压低嗓子喊。

“我在倾城门口等你,一小时内你必须赶到。”啪的一下,电话被挂断了。

安宁怔怔的望着手机,沈默必然说到做到,苏旷所要完成的任务,她帮不上忙,但是也不可以拖他的后腿。如果因为她而使苏旷遭致同关信同样的命运,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