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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途(2)

晚上七点,正是用餐高峰时段。

她们刚来的时候,尚有许多空位,不多久的功夫,门外已经排起了长队。

“幸好我们来的早,”刘慧笑的眼睛眯成缝,手下的筷子可没有放下过。

安宁觉着好笑,有时候也很羡慕她,今朝有酒今朝醉,从来不用考虑以后的生活,是不是活的简单的人才会过的相对快乐一些。

手机铃声响起。

安宁手忙脚乱的往外掏手机,“喂,”接起手机的同时发现铃音还在大作。

她诧异的回头,现在市面上的手机铃声千篇一律,所以她才选择了这个相对另类的铃音,《越狱》中,林肯公园那首经典曲子的前奏,经事实证明,重复系数确实很小,却没有想到今天会在这里撞上。

安宁扭过头,首先看到的是一桌穿着打扮都奇奇怪怪的人。

洗的发白的牛仔裤上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被剪了几个洞,有的地方还打上鲜艳的补丁。不论男女都打有耳洞,带着夸张的配饰,头上包有头巾或者头发染成金黄色甚至是银白色。

接电话的男子,背对着安宁,她看不清他的脸,从这个角度仅可以瞧见他硬朗的线条和坚毅的下巴。黑色T恤,一只手插在裤兜中,一桌子人中,也只有他看起来比较正常。

夏普920手机,和安宁手中握着的那款型号相同。只不过他用的是酷酷的黑色,安宁的是素雅的白色。

那名男子收线后,像是能感觉到身后的目光,他缓慢的转过身,不经意间对上一对如小兔般慧黠的眼。

安宁脸上骤然一红,慌忙收回视线。

只是匆匆一瞥,她仍能感受到对方似能洞察一切的锐利目光。

那双眼,狭长,深邃,笑起来眉眼弯弯,似乎无害,他坐下来后和同伴谈笑风生,但不知怎的,安宁就是觉得他和围坐在他身边的人格格不入,具体哪里不同,她又说不上。

“喂,你在看什么?”刘慧用手使劲在安宁眼前晃了两下,她才回过神,拢了拢齐肩长发,随口说:“看帅哥呗。”

刘慧两眼发光,“帅哥,在哪里?”她边说边站起身,东瞅瞅西瞧瞧,夸张的神情让安宁又好气又好笑。她扯扯刘慧,“形象,你注意形象,别人都在看你呢。”刘慧不觉得什么,她自己倒是先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这有什么,”刘慧大刺刺的说,“我看帅哥碍着谁了。”她冲着旁边正对着她微笑的一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男子,一瞪眼,“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啊。”把那人吓的险些拿不稳手中的筷子。

安宁轻笑,刘慧就是这样一个性情中人,高兴和不开心都会明明白白写在脸上,讨厌一个人或是喜欢一个人也从来不加掩饰,不扭捏造作,不矫情生事,和安宁敏感谨慎的性子全然不同,当初也不知她们是如何成为朋友,继而发展成为死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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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安宁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向来认床,又很少离家,读大学时也足足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才逐渐适应住校生涯。

身旁的刘慧怕是早和周公下了十来盘棋,均匀的呼吸,甜美的笑容,无不透露出她正做着好梦。

安宁怕吵醒她,轻手轻脚的下了床,刘慧梦呓了几句,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

安宁倒了杯水,慢慢走到露台上。

月色正浓,星星布满整个夜空,撩人又使人迷乱。安宁微微叹了口气,某个熟悉的场景在脑中一闪而过。

也是在这样一个美丽的夜晚,关信执起她的手,信誓旦旦的许下厮守终身的承诺,现在不过过了半年多时间,却物是人非。

她的手下意识抚上丑陋又骇人的伤疤,苦笑,原来要忘记一个人是件多么难的事。不去想他,刻意把他埋藏在心底,并不代表可以视而不见。不管伪装的有多好,只有自己才知道其中的苦涩。

那些裸露在外的伤口,又怎比得上内心的煎熬和痛楚。

寂静的黑夜里,她点燃一支烟,不知从何时养成的习惯,或许只有这样才能麻痹自己。

烟雾缭绕中,她仿佛看到关信依旧绚烂的笑脸,伸出手,怎么都无法够到他,两行清泪默默流淌,安宁掐灭烟头,重新躺下,落寞寂寥又将陪伴她度过漫漫长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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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海路最顶级的商务楼前,一排排法国梧桐高大挺拔,叶阔枝茂,树冠重重叠叠,枝繁叶茂。

身着浅蓝色职业装的安宁颓然从大厦中走出。这已经是近一个月来的第十次面试,每次人事部都是客客气气的让她回去等通知,往往等着等着就没了消息。

早知道工作这般难找,当初填报志愿时就应该死活往热门专业报,看看人家念对外贸易或是商务英语的,不是在外企当秘书就是在物流公司独当一面,自己拿着一张中文系的毕业文凭,怎么同她们竞争啊。

同专业的女生,有的报考公务员,有的索性考研,有的去中学做了名普通教师,刘慧则是进了家规模不大的私企,拿着一月两千来块的死工资,每天早出晚归,累死累活的,有时连周末都不得消停。

不过再怎么着,也比自己现在被人拒之千里之外的好啊。

安宁郁闷的拍着脑袋,流年不利,不是说情场失意,职场便会得意嘛,怎么这定律到了这儿就不灵验了呢。过些时日一定要找刘慧一起去玉佛寺烧柱香去去晦气。

屋漏偏逢连夜雨,人倒霉起来连老天都不待见你。

这不,安宁刚回到住所,就被刘慧神秘兮兮的拖到露台,古古怪怪的神情,让人摸不着头脑。

“小安子,有件事要和你商量。”刘慧难得严肃的口气让安宁也正了正色。

“有事快说,过期不候。”安宁懒懒的丢下挎包,恨不得立刻脱了这束缚人的正装窄裙,洗个热水澡,舒舒服服的倒向大床。

刘慧挠挠头皮,欲言又止。

“喂,什么时候学会莫以然那一套了?懂得藏着掖着了?”莫以然是安宁和刘慧同宿舍的室友,说话一贯说一句留三句,常常把性急的刘慧搞的极为火大,她向来不耻莫以然的为人,当然,莫以然也从没给她好脸色过。

刘慧果然经不起激,她跳了起来,“竟然拿我和那女人比。”她咬牙切齿的,“你找死。”

安宁笑着躲开刘慧的咸猪手,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小的错了,您大人有大量,还请高抬贵手。”

“这还差不多,”刘慧得意的拍手。

安宁碰了碰她胳膊,“到底什么事,快说吧。我一会还得上网发简历呢。”

刘慧迟疑片刻,动了动唇,“小安子,这事我还真不好开口。”

安宁简直被她打败了,从她进门快半小时了,刘慧还在那儿拖泥带水。“别说我不给你机会啊,再不说我可忙去了。”

“别……”刘慧拽住安宁的胳膊,抿了抿唇,“姚子安住的地方市政动迁,暂时没处落脚,他想搬过来和我住,所以……”她话才说一半,安宁就已完全领悟,她点点头,“我明白。我明天就去租房,尽快搬出去。”

刘慧垂眸,“小安子……”

安宁拍拍她的肩膀,“没事的,我也打扰你很久了。”

虽然安宁能够体谅,刘慧心里还是甚感愧疚,总觉得对她不住。她舔舔嘴唇,“小安子,要不这样……”

安宁打断她,“我不想你为难。”说罢,又笑眯眯的,“罚你陪我去找房子就好。”

“这个自然,可是……”

“不要再可是了,否则我就要反悔了哦。”安宁调皮的眨眨眼,她的好脾气让刘慧更是觉着过意不去。

“西部花苑56号1208室,行行,我一小时左右到,嗯嗯,好的,谢谢。”安宁一手拿着话筒,用另一只手在便笺纸上迅速记录下地址,抬头看了眼沉迷于游戏中的刘慧,“喂,现在去看房,你帮我把把关。”

“哦,现在啊,”刘慧恋恋不舍的关了电脑,伸了个懒腰。

西部花苑处在H市中心城区,交通便利,离刘慧的住所又不算太远,如果不堵车的话最多半小时的车程。

安宁最为满意的是小区的环境,走进大门,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整片绿化带。一大片起伏的草坪,一排高大的乔木,绵延起伏的园林小径贯穿其间,中央是一巨大的水景喷泉,给人视觉上美的享受。

刘慧乍舌,“房租很贵吧。”

安宁摇摇头,竖起一根手指,“还是两室一厅,设施齐全。”

“才1000?”刘慧难以置信。

安宁重重的点头,“要不然我怎么会心急火燎的拖着你来呢。”

56号并不难找,正对着人工湖。这是一栋小高层建筑,安宁要去的12楼已是最顶层。

坐电梯的时候,刘慧扯扯安宁的衣服,“小安子,我听说这里也算是白领公寓,一般租金都在2000以上,你找的这么便宜会不会有问题?”

安宁不以为然,“不会的,也许是我运气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