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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未向薄情染(86)

“已经无碍,颜菁缠绵病榻许久,倒让公子记挂了。”云清霜扯了扯嘴角,神色如常。然话音刚落,左肩上的伤口被牵动,她竭力掩饰,仍溢出几丝轻咳。“这病就是这样,时好时坏,搅了公子的雅兴,颜菁真是不该。”

尉迟骏关切道:“在下略通医术,姑娘若不介意,在下十分乐意效劳。”

云清霜一早料到这是无法避免的局面,幸好她已服下活心丸,有恃无恐,她大方的伸出手,“有劳公子了。”

尉迟骏不料她如此大胆,一时踌躇。

云清霜笑着问:“公子这是怎么了?”

捉住她手腕的一刹那,那柔若无骨的触感让尉迟骏心神荡漾了一下,抬头看向颜菁,她双眼波光粼粼,容色无波亦无澜,看似心无旁骛。

尉迟骏平一平气息,半侧过脸,不过是替人诊脉,怎么蓦地心猿意马起来。好不容易稳住了情绪,伸出三指搭在她脉搏上,倾听须臾,她的脉象平稳,只隐约有一些波动,想来是病未痊愈,气虚体弱的缘故,尉迟骏运起真气,源源不断的输入她体内,长驱直入,没有遇到任何屏障,尉迟骏面部表情逐渐柔和,她全无内功根基,自然不会武功,当然也就不可能是云清霜。

“公子,公子,”屋内沉静如水,尉迟骏迟迟不说话,云清霜低低唤了他两句,“颜菁究竟患了什么厉害的病症,竟让公子欲言又止。”

尉迟骏回过神,唇角扬起浅浅笑意,“没什么要紧的,姑娘多休养几天便能痊愈了。”

“有公子这句话,颜菁真正放了心。”云清霜抚了抚胸口,仿佛真的安心不少。

尉迟骏自个倒了一杯茶喝尽,神色舒展,“姑娘还需多加休息,在下就不打扰了。”

“请。”云清霜作势起身。

“不必送了,你好生将养着吧。”尉迟骏一笑置之,大步流星而去。

云清霜眸中已不见了笑意,她方才站起的时候发现双腿麻木不堪,已快失了知觉,若是尉迟骏执意要她相送,她恐怕当场就要失态。气息在胸口凝滞,一股腥甜之味涌上喉间,猩红的血自嘴角汩汩溢出,她如风中之烛,摇摇晃晃的倒下,被夺门而入的风嬷嬷慌乱的抱在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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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新年快乐!!

第二十章 寸寸劫灰

这一晚,漫天星斗被遮在厚厚的云层内,闪射黯淡光芒。云清霜发了一身汗后,身子舒坦了许多,她不喜欢别人伺候,也不愿意旁人与她亲近,宁可在病发时一个人捱着,咬咬牙撑过去,几度昏迷,几度醒转,是柳慕枫一次又一次的将她从死亡线上拉回。

云清霜嘴角挑起一丝冷然又苦涩的笑意,那是一种无法掌控命运的无言的疲惫。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柳慕枫惊讶的望着坐在桌前的云清霜,“霜儿,你怎么起来了?”

“躺了几天,是时候活动下筋骨了。”云清霜颔首笑道。

“也好,这些日子也把你憋坏了。”柳慕枫眸中隐有忧虑,“来,先把药喝了。”

云清霜乖巧的接过芙蓉碗,轻嘘热气,皱着眉头“咕噜噜”的喝尽。

柳慕枫轻轻摇首,抚上她的嘴角,温热的指腹替她娑去点滴余下的药痕。

云清霜心头莫名的一跳,柳慕枫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所不妥,以轻咳掩饰,“早点歇着吧,身子还没完全好透,不要累着。”

云清霜对着他背影怔怔出神,突然开口问道:“师父,我们隐藏身份,隐匿行踪,这样的日子究竟要过到什么时候?”

柳慕枫没有转身,挺直了背脊义正词严道:“除非萧予墨打消一统天下的野心,或者北辰国有了独立对抗百万大军的战斗力。”

云清霜低喃,“那何时才是尽头?”

“身为北辰国子民,你有义务保护国家城池免受侵略,百姓免受战乱之苦,穷尽一生,这都是你的责任。”柳慕枫沉着脸,云清霜虽看不到他的表情,也能猜想得到。

她垂下眼帘诺诺道,“徒儿明白了。”

“好好养伤,”柳慕枫终于回过头,眼中流露出慈爱与平和,可惜云清霜低着头没有瞧见。

师父走后,云清霜又独自出了会神,暗暗懊恼,自己怎会问了个如此愚蠢的问题。既违背了她的本意,又伤了师父的心。师父对北辰国及朝渊帝的衷心天地可表,日月可鉴,他带着义子和爱女在乾定城落脚,伺机而动。云清霜在尉迟骏离开云苍山后,来到乾定城与师父师兄会合,被安插在听雨轩做眼线。柳慕枫是她最敬重的人,为他分忧解难是理所当然的事。

云清霜向柳慕枫坦言,她曾与尉迟骏照过面,唯有易容才可以瞒天过海。对于这一点柳慕枫考虑再三,最后还是决定让她以真面目示人。一来,再高明的易容术也有缺陷,无法改变眼睛和面部轮廓。二来,再完美的妆容都及不上云清霜原本的国色天姿,在听雨轩这样的地方,拥有绝世容颜比什么都重要。

当然柳慕枫力求尽善尽美,不留下任何破绽,颇费了一番心思。他用药物洗去云清霜唇角及耳后的小痣,并且命她加紧练习如何自如的转变嗓线,这样比一味的改容易貌更让人捉摸不透。

所以,不但夏侯熙没能认出云清霜,连尉迟骏也被她骗过。

云清霜披上一件衣衫走出卧房,天边疏疏朗朗的闪着些微的星光,星星似沾满霜花,周身散着寒气,她不觉紧了紧衣领,手缩进宽大的衣袖。

天际划过一道流星,云清霜不由自主的抬了抬头,被乌云遮盖的圆月似乎刚刚脱水而出,由群星簇拥着,晶莹如玉,清辉四射,朦胧月色惹人遐思,云清霜低叹,竟又是十五月圆夜了,每到这一夜,她总是分外感伤。

从一开始她就明白,她和尉迟骏之间不该有任何交集,偏偏天意弄人,在早已注定结局的情况下还要让他们相识相知,相恋相思。

她脸上满是深深的哀痛,一手撑在了园中的树杆上,身体还未完全康复,走不了几步就要停下喘口气。

尉迟骏,她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

刺杀嘉禾帝未果后,她更是深切的感受到她同尉迟骏之间背道而驰愈行愈远。

身后不远处传来几声刻意放低的脚步声,云清霜下意识的转过身,一道黑影隐藏在树影下,一动不动。

“是谁在那里?”云清霜心下一动,想见又不敢见的矛盾情绪极度困扰着她。

无人出声。

云清霜眼尖的瞅见黑影往更为隐蔽的地方躲闪,她来不及多加考虑,脚上已先一步作出反应,她拨开繁茂的枝叶,装着漫不经心的道:“还不出来。”

一个瘦小的身影畏畏缩缩的挪出半个身体,只一眼云清霜便分辨出那绝不是尉迟骏,说不清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

“你是谁?鬼鬼祟祟的在这里做什么?”云清霜冷冷的问道。

他在云清霜的催促下,不情愿的探出脑袋,双手还紧抱着树杆。云清霜双目灼灼的看过去,他身上衣服破烂不堪,脸上脏兮兮的,只余下一双眸子黑的发亮,一只手中尚抓着半个没有啃完的烧饼。

云清霜怔了怔,怎么都不会想到对方竟是个小叫花子,她不由多看了那块烧饼几眼。

小叫花忙将手中的烧饼往身后藏了藏。

云清霜忍俊不禁,“你别怕,我不会和你抢的。”

小叫花赶紧把烧饼往嘴里塞,许是吞的急了,烧饼卡在喉咙里上不来下不去的,他翻了翻白眼,使劲捶着胸口,才勉强咽下去。

瞧他的模样,总有三四天没有吃过饱饭了,云清霜想了想,柔声道:“饿坏了吧,我带你去找东西吃。”

小叫花警觉的看了她一眼,大概是饿肚子的滋味实在是不好受,他踌躇片刻还是乖乖的跟着云清霜走了。

云清霜将他带到厨房,这个时候厨子都已回房歇息,云清霜点起烛火,找遍灶台,连一点残羹冷炙都没有留下,就连米缸也是空的。云清霜犯了难,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啊。好不容易在锅灶里找到几块锅巴,小叫花的眼睛亮了亮,眼巴巴的直瞅着,云清霜笑着递过去,他双手并用,狼吞虎咽,等到云清霜给他倒了一杯水回来,他已是两手空空了。

“还饿吗?”云清霜爱怜的问道。

小叫花迟疑的点了点头。

云清霜从米缸里刮出剩余的一小撮糙米,煮了一锅米汤。

小叫花将米汤喝了底朝天打着满足的饱嗝之际,云清霜舀来一盆水,几不可察的笑了笑,“洗把脸吧。”

那小叫花子挽起衣袖,露出两截芊芊玉臂,出奇的白皙水嫩,和他又黑又脏的脸蛋全然不相称,他弯下腰,把整张脸埋入水中,没一会儿,那盆清水变成了墨汁。

云清霜忍住笑,又打来一盆水,如此接连换了三盆水,那小叫花才将自己拾掇干净了。他仰起脸,笑的只见牙齿不见眼,脆生生的道:“谢谢姐姐。”

那张洗净后的脸,细润如脂,粉光若腻,眉目清秀,楚楚动人,虽不若云清霜那般绚丽夺目,也是个讨人喜欢的美人胚子。“你是姑娘家?”云清霜惊讶的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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