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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未向薄情染(110)

他轻功远不及尉迟骏,但要瞒过将军府的家丁还是绰绰有余。他较松地翻过瑞头,越过前厅,掠过花园,顺利摸到尉迟骏的卧房。

林恒安悄悄推开房门,先是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然后瞧见尉迟骏姿态不、雅地瑟缩在角落,烂醉如泥。

林恒安几乎不敢认他,蓬头垢面,满身的酒气,一袭白衣大概很久没有替换了,脏得不成样子,哪里还有半分从前的英俊调悦、英姿勃发?'

“尉迟骏。”林恒安被他颓废的模样吓到,也着实气到了。狠狠一把揪住他的领口,拽他到镜前,“你看看你现在成了什么样子,你太让我失望了!” 他气急之下力道奇猛,尉迟骏又毫无还手之力,被他重重一推,整个人掀翻在地。尉迟骏回眸,咧嘴一笑,“林兄,打得好。”

“你倒是还认得我。”林恒安冷笑。

尉迟骏也不起身,就这么坐在地上,又拿起身边的酒壶往嘴里灌。

林恒安气得七窍生烟,一脚瑞过去。酒壶砸在墙上进裂,佳酿洒了一地。“可惜了。”尉迟骏喃喃道,随即憨笑,“不过没关系,我还有。”他变戏法似的从怀中摸出一小坛酒,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 抹嘴,豪爽地递给林恒安,“你也喝。”

林恒安怒极反倒冷静下来,他接过酒坛,仰一仰脖子,一口气喝完。尉迟骏扮掌而笑,“林兄好酒量。”

林恒安沉下了脸,手一松,酒坛应声落下,砸得粉碎。

“小公子,出了什么事了?”老蔡闻风而来,推门见此情景不禁呆了呆。林恒安没好气道:“没你的事,走开。”

老蔡面色变了变,稍一思忖,决定还是不要管眼前的事情。

“林兄,你这又是何苦呢?蔡伯在将军府二十余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不该迁怒于他。”尉迟骏略牵了牵唇角算是一笑,只是那笑容太过苦涩,涩得从嘴里一直蔓延到心里。

“他若早些让我见你,你至于落魄到这般田地吗?”林恒安恨恨道。“早些晚些也无多大区别。”尉迟骏眼中一黯。

林恒安咬牙切齿道:“尉迟骏,你叱咤战场的气势到哪里去了?你往日的豪情壮志到哪里去了?你为了一个女人将自己折磨成这副鬼模样,我林恒安第一个瞧不起你。”

尉迟骏一张脸雪一样惨自,眼中一片凄然,声音亦有些飘忽茫然,“我也想忘记她,可是我没有法子。”

林恒安轻嘘一日气,许是这话牵起他内心深处隐藏的情绪,他语气软了几分,“你不要忘了,你得了家传宝刀,从此尉迟家族的荣辱系与你一身,而你的叔伯兄弟此刻正等着看你的好戏。”

尉迟骏默默瞅着他片刻,终于开口道:“我明白。”他的面色仍是惨淡,眼底终是起了一丝波澜。

是时候了。林恒安唇角微扬,露出一丝只有自己才能觉察的微笑,轻轻拍了拍尉迟骏的肩,“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尉迟骏抬起头,“什么?”

“云姑娘尚在人间。”说完这句林恒安不再赘言,只静静注视着他。尉迟骏没有如他想象中那般喜出望外,只淡淡地扫他一眼,声音极低,“你

又何必再编造这样的谎话来安慰我?”

林恒安未料到他会是这般反应,急了,“我没有骗你,云姑娘真的还活着。”

“哦。”尉迟骏眼中一闪,像是流星陨灭。

林恒安懊丧地抓耳挠腮,他抚了抚额头,眼睛忽一亮,“走,我带你去见她。”

尉迟骏魂不守舍地任他拽了衣袖走出了将军府后门。上马前,他抿了抿嘴角,“你无须如此,我已经没事了。”

林恒安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他撇撇嘴道:“你相信我。”

尉迟骏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上马。”林恒安无计可施,只有让事实来说话了。

林恒安自是将尉迟骏带去城外他母亲的陵墓。尉迟骏不知云清霜尚在人间的消息,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那一日云清霜不想见他,而刻意躲避。所以这一次,他们在离目的地尚有很长一段距离时便弃马步行。

“林兄,你带我来此做什么?”尉迟骏忽而一笑,只是那笑中也带着无言的伤感。

“云姑娘就住在那里。”林恒安手一扬,一指远处那一座灰蒙蒙还看不分明的屋子。

尉迟骏目光深邃,下意识道:“不可能。”

“我特地遣走了张嫂,就是为了让云姑娘在那里等你。”林恒安舒了口气道。

尉迟骏身子一震,“林兄,此话当真?”面上表情似喜非喜,似惊非惊,完全的不敢置信。

林恒安轻叹,“信我一次就这么难?”

尉迟骏发足狂奔,跑出一里地,才想到运起轻功,将林恒安远远甩在身后。林恒安大呼:“尉迟兄等等我!”他哪里还听得到。

尉迟骏直接推门进去,大声呼唤,带一点儿焦灼和企盼,“清霜!” 无人回应。心下先自凉了半截,尉迟骏拿眼一扫,屋内摆设与那日无异,但炉灶是冷的,桌上蒙了一层灰,就算有人曾经居住在此,也离开很久了。

幔帘后则是他最后的希望,他双手微颤,揭起帘子,帐后,依旧无人。

尉迟骏颓然跌坐在地。林恒安此时恰好赶到,险些被他绊倒,顾不得掸去身上的尘土,忙道:“云姑娘人呢?”

尉迟骏唇边浮起一丝悲哀,“林兄,你为何给了我希望却又迎头一棒。”

林恒安难以置信,他将整间屋子搜寻了一遍,不但没有找到云清霜,就连半点儿她曾经生活过的痕迹都无。

尉迟骏心底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痛楚,那本已结痴的伤口又被生生撕开,五脏六腑似被细密的针尖一根根扎入,疼痛深人骨髓。

林恒安扶起他,“尉迟兄,想是云姑娘还没做好见你的准备。”

尉迟骏面上无尽的失神和感伤。

林恒安眼神紧缩,无奈道:“这是圣上和莞妃娘娘安排的计策,被斩首的只是一个和云姑娘身高体型差不多的宫女,她因为与萧予涵私通而获罪。”他顿一顿,又道,“为防止被文大人等人识破,在牢房里秘密处决后就扔去了乱葬岗。云姑娘是我亲自从地牢里带走的,又送到了这里。”

尉迟骏瞥他一眼,似在分析他话中究竟带几分真几分假。

“先前瞒住你也是圣上的主意,假戏真做才能增加可信度。”林恒安微微眯起眼道。

尉迟骏微微踌躇,“那现今,她在何处?”

林恒安摇首,“我并不知道。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我遣人去打听就是了。”

尉迟骏笑容里满是苦涩和倦怠,若是云清霜存心避开他,又如何能被轻易找到?

如此过了七八日,林恒安派去打听云清霜的人陆续回来。他的手下自有一套追踪的本领,然而伊人芳踪依旧无觅处。

不是那些人无能,而是林恒安只道云清霜不会回乾定城,将目光放到了别处,但她如今身在听雨轩,却是他所料不及。

云清霜料定尉迟骏迟早会去而复返,只在小屋待了一夜就匆匆离去。但天下之大,哪里才是她的容身之所?

北辰国破后已是天阅国的领土,何况还是毁在尉迟骏的手中,她根木无面目见北辰国的百姓。除了深深的愧疚,她一无所有。?

她也不愿再回医馆,以死殉国本该是最好的结局,她也早已心存死志,但那一条小生命的意外到来,使她改变了决定。她要生。下这个孩子,师父却断然容不下他,因为他的存在时时刻刻提醒着北辰国曾遭遇过怎样的奇耻大辱。

她很想再去司徒别庄看一眼。虽然柳慕枫明确告诉她司徒寒并不是她的生父,但他曾给过她慈父般的温暖,那是她毕生都难以忘怀的时光。只是她有顾虑,一来,别庄在西茗国境内,极有可能与夏侯熙撞见;二来,司徒寒是尉迟骏的师叔,难保不会泄露她的行踪,而今生今世她是再也不想见尉迟骏的了。她并不知道,司徒寒已救出徐婕好,为防止晋鸿帝报复,他遣散了庄内的家丁丫鬓,带着妻子远走高飞了。

云清霜心底是极不情愿回听雨轩的,那里有她和尉迟骏美好的回忆,也有痛不欲生的经历。但她不得不回去,因为她落下了一件很重要的物件——秋水剑。或许现在她可以装作满不在乎不去想念,可她清楚地知道,若不取回,她将来一定会后悔。

她徘徊到深夜才潜人听雨轩,还没进卧房就被风塘婕发现。二

“姑娘。”风嬷嬷在她身后静静道。

云清霜转过身,带一抹苦笑,“嬷嬷。”

“我等你多日了。”风嬷嬷眸光一闪。

“嬷嬷知道我一定会回来?”云清霜对着她凉凉一笑。

“是,我知道。”

“哦。”一时无话,云清霜也不知该如何应对。她的打算中本没有这一节。

“进屋说话吧。”风嬷嬷把云清霜让进屋,那是她曾经的卧房,或许现在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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