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看到银子两眼发光,忙不迭的答道:“若问送子娘娘庙,华亭县只有一处,就在松江岸边,相传建于前朝中期,极是灵验!”
沈浪闻言欣喜不已,又详细问了途径,随后对冷二点点头。冷二便将那银锞子给了店小二,打发他出去了。
冷二道:“此去仅有一百余里,咱们骑马片刻即至,不过还是待白日买些香烛供品再去不迟。”
冷三问道:“买这些作甚?”
冷二解释道:“这茉花村的入口就在送子娘娘庙后,总归是要到庙里走一遭的,不可轻慢。”
沈浪也道:“冷二叔所言极是,单为阿飞我也该去上柱香。”
三人商议妥当,二冷便各自回房去了。
沈浪夜间又给阿飞喂了次血,看着仅剩的一颗珠子,不禁忧心。若是此行不顺,阿飞又当如何?如此想着不觉困意袭来。
然而沈浪睡的并不安稳,他做了梦,一个令他心疼到无法呼吸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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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恍惚惚间隐约听到筝音低沉虚渺,却予人缠绵不舍、无以排遣的伤感,愈听愈难舍割,心头像给千斤重石压着。
视线所及石室幽暗灯光昏黄,依稀可辨两个人影。粉衣少女双手捧着鞭子,在戴面具的女人身前跪下,然后低低的唤了一声“娘”。
女人转身取下面具丢开,露出了毁容后的狰狞样貌,单手从少女手中拿过鞭子。
少女褪去了外衫,目无表情的跪在木质的刑架前,双手穿过孔洞固定在架子两边。
女人挥手抖开长鞭,白色的鞭身上血迹斑斑,毫不怜惜的抽打在少女已经伤痕累累的背部。她一边狠力鞭笞少女,一边恶语问话:“孽种,你忘了当年是谁害了你娘吗?”
少女被鞭子击中,面露痛苦之色,咬牙回答道:“女儿没忘,是快活王。”
“你忘了娘的脸为谁所毁?被谁所伤吗?”
“女儿没忘,是快活王。”
“你忘了是谁害得咱们母女俩无依无靠,江湖颠沛多年吗?”
“女儿没忘,是快活王。”
“没有他,你会背着仇恨而生,来世间受苦吗?”
“不会。”
“这辈子你最该做的是什么?”
“报仇。”
“我听不到!”
“报仇!”
“仇人是谁?”
“快活王!”
“是谁?”
“快活王!”
“是谁?”
“快活王!快活王!快活王!”
“你既然记得,还敢去招惹那个姓沈的!”
“娘,他为了救女儿几番受伤,他待女儿一片赤诚。”
“你还执迷不悟,男人为了得到你什么伎俩使不出来!可到手了以后,到了手他们就……”
“他不是一般的男人,他是沈浪!”
“你说什么?”
“我说他不是一般的男人,我喜欢他。我相信他的真心,我相信他是值得女儿托付一生的人!”
女人闻言怒极,下手也越发狠戾,“住口,你还说!这辈子除了报仇,什么也别想!”
少女却道:“不,仇要报,娘不能拦着我喜欢他!”
“还说!”
“娘,从小到大,什么都听您的。可是这一回,您允许也罢不允许也罢,我就是想跟沈浪在一起!”
“好,好,我教的好女儿,我教的好女儿!我忍辱偷生辛苦二十几年,我就教出你这么一个不要脸的女儿。我打死你,我打死你……说,你还敢!”
“娘要是不让女儿跟他在一起,女儿,宁愿死!”少女终于支撑不住,握紧的拳头一松,意识也昏昏沉沉。
女人见少女倔强如此,更是怒不可遏,扔掉了手中鞭子,对进来的手下命令道:“把桌上蜂蜜给我拿过来。”随后便将整瓶的蜂蜜都倒在了少女带血的伤口上,语气中尽是恶毒,“关起来,一口水都不准给!你不认错,我叫你想死都死不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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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的一阵婴儿啼哭声,若隐若现传入了沈浪耳中,而且越来越响越来越清晰,扰乱了筝音的节拍。
沈浪蓦然从梦中惊醒,胸膛剧烈起伏的喘息着。抬起右手盖住了眼睛,察觉到鬓边有两道湿痕,自己竟是哭了。
阿飞睡在床内侧,原来是沈浪梦魇时环着他的手臂收紧,便疼醒了。也幸好是阿飞的哭声,将沈浪从天魔音的梦魇中拉了回来,救了他的性命,只是沈浪此时并不知道。
哄着儿子重新睡下后,沈浪起身到桌边倒了一杯水,入口冰凉冷彻肺腑,如同他此刻的心境。梦中的一切历历在目,他想起了飞飞背部鞭痕交错,她手臂上爬着的无数蚂蚁,她这么多年就是这样过来的吗?
沈浪不禁揪紧了胸前衣襟,梦中的鞭子似乎也抽到了他的心上,痛的无以复加。飞飞,是沈大哥不够赤诚,与你娘一起欺骗了你,伤了你的心。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找到你,这次我绝对不会放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