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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灰(24)

作者: 挠狂 阅读记录

她不禁笑了:“你大晚上的不睡觉,这儿做什么?当贼啊,偷吃。”

“哪能,我嫂嫂家里头不见了。”何禅祖说,“刚才光新电话打来我就顺便拿了一套被子过去,结果不见人。”

叔婆家前厨房与后厨房连在一块儿,中间离着门板子隔开,钟霜靠在门边听墙角。

叔婆听了说:“光新跟他老婆住一块儿,还是?”

“不在那。”

“果然。”

钟霜又听见了有关何光新的动静,不出所料,围绕着这男人的又是女人、女人,她避着叔婆从后厨房回了正厅,放回去了苹果与桃橘,重又跪下。

时间过得缓慢,钟霜手酸,不禁抬了手活动活动。

她转一下脖子,关节就“嘎蹦嘎嘣”的随着香烛的明灭响动。她起身把快灭的烛火重新添上,桂花回来了。

“你刚才哪儿去了,都不见人影。”桂花一脚迈进了大门说。

“上厕所。”钟霜稍稍敛了一口气,微微张嘴,问:“叔婆,明天早上……”

2-3

“明天早上八点,你给你公公敬一盏茶,这是规矩。”桂花着了丝质的大花睡衣,一边说一边上楼又连声哈欠:“你也可以打个盹儿什么的。”

钟霜“嗯”了一声,透过了一亮一暗的火烛光见着自己蹭了灰印的脸,她提了手臂擦一擦,想到叔公的脸,清癯、瘦削,身上有大山里人没有的,孤儿院里和养父家里人也不存在的气质。

可能这是一种跟死人躺过后才特有的意乱神迷。

她手背抹一抹下巴确信了,这一种鬼迷心窍。

次日早晨好早起来,日头五点初初始,大家伙儿就起来。

大山上专门种茶叶采茶叶,到季节了就抓起来到镇上卖,山林里植笋,田地种菜,自给自足。冬天还没来,踩踏的织布机“嘎叽嘎叽”的就响起来。

何处杰死了,可其他人还活着,日子要接着过。

钟霜不会烧饭炒菜,一碗蛋羹金金黄,噗着水渍。

桂花绑上围裙连声的叹息,说:“你看你这手笨的,连蛋都不会做。娘没有就是不行,你叔婆今后就是你娘,教你怎么烧。”

钟霜讷讷的退后了一步,“那以后叫叔婆,是娘,还是?”

蛋羹的表面浮着海绵缝隙里钻进去的水泡子一样的缺缺漏漏。

“叫叔婆。”花姐从弄堂里擦着手出来,说:“大公刚起来,霜妹你茶泡好了赶紧去吧。第一杯要端的稳稳的,给大公。第二杯给叔公,第三杯才是大婆,你可千万别弄混了。”

老何家的规矩一大早的钟霜就被这两个忙里忙外的婆姐灌了一番。

这里什么都不一样。煮饭用电饭煲,烧菜却用大锅炉,后边还有据说何老爷子搭起来的砖块烧火,长年累月的烧,砖表面都变得黑通通。里头捎着滚热了的木柴拱了火供锅炉子里炒菜。

没有油烟机,烧起来烟“噗噗噗”的吐出来。

喷的人连呛好几口,钟霜想躲也躲不了,被桂花一把摁在腰际身侧瞧着她怎么熟练灵活的转腕子翻炒。

桂花一边热烘烘的炒菜一边又说她:“饭都不会做哪像个女人样,多学着点。”

手腕子一抖,眼睁睁地瞧着桂花把一包拆开来了的食盐“梭梭梭”的倒落了大半。

隔着锅盖子钟霜都闻得到菜里的咸味,可又不好说什么,自己不做,桂花做,她只有看的份,没有说的资格。看了不一会花姐出来解救了她,钟霜的眼神立刻活了过来。

“花姐过来了,”钟霜急匆匆的,“我得回去了。”

“敬茶是吧?”桂花也明事理,头也不回地说:“赶紧去吧,记得要跪下来虔诚一点。”

花姐是何家的好女人,每个泥潭一方的地方都有这样一个好人待着。处久了人的心会慢慢迷惑的转不过脑弯来:是不是自己性格不够好,为什么花姐就能适应的如此自然。

花姐拉过了钟霜在弄堂的一角,小声嘱咐了又两句:“待会儿你要叫公公,叫叔公。”

弄堂里早上的风有点凉,一下一下的刮在手皮肤上,像田里被镰刀一窝收割了的农菜一般的疼。

她自己揉搓着小臂,张开嘴:“花姐,我有个问题……”

花姐一抿嘴,说:“你讲。”

钟霜起汗毛的手皮子上搭上了花姐长年累月干农活的手。

“婆婆呢?”钟霜费了好些功夫的劲儿把这个称呼挤出口外。

“怎么了,一大早的在这边讲悄悄话。”从屋里走出来穿好了衣服的何禅祖。

他从后头直接打乱了两个人谈话最活络地方的关节脉序。

花姐也不敢多说了,只提点几句:“你对天敬大婆就是了。”又转过头冲何禅祖叫,“叔公,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