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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尧姜(72)+番外

  她这样的人,不配任何一种结果。

  她抱紧了自己,拼命忍住泪意。

  她在这黑黢黢的方寸之间,忽而发觉,这世上她踽踽独行,一条道走到黑,偶尔有光明刺入,却什么也抓不住。

  就连这个家,也是不信她的。

  她不相信爱,又渴求爱,她多么可笑。

  她遇不上真正的爱,她太龌龊了。

  她闭上眼,做了场梦,梦见她还是那个庶皇子,没有遇上孝昭仁皇后。她长大后一把火烧了冷宫,和母亲逃出宫去,可没过多久太平日子,就被流寇所杀。

  她清楚地看见,她死的时候,带着笑意。

  她如梦初醒,自己为了活着,失去信仰,而从未抗争,她陷入权欲的沼泽,以爱恨的名义,这多么悲哀。

  她离死得其所,实在太远了。

  这一回,就让她放弃自己罢。

  宋逍探上付小姐发烫的额,蹙紧了眉头,胀红了深目。他数度将药给她灌下去,她却总能精准无比地尽数吐出,明明烧得人事不省,偏偏抗拒的反应如此强烈。

  那时他真的认为,她不想活了。

  他面无表情地下结论,极力克制嗓音里的颤抖,“她不想醒。”

  全甄被抽去全身力气,倒在付邃怀里,连埋怨的心思都没了,只知一味抽泣。她心伤又心悸,这感觉像极了当年慕容云去的时候。

  付总兵悔之不逮,想着想着也落下泪来,恨不得打死自己。明明知道她身有烧伤,还教她凉夜里面壁思过,如今旧疾复发,都是他这个当爹的过错。

  付总兵沙哑了嗓子,握紧了拳头,“难道就没办法了!”

  宋管事苍白了脸色,吃力地摇头,两片嘴唇干得粘在一起,张开了像撕下一层皮。

  他没了说话的力气,又或是,他不想说。

  他赖在床边,以大夫的名义,感觉到心肝肺腑被攥出汁来,他日夜守着,就怕她一声不响就这么走了。

  他握着她的手,一遍遍给她讲她幼时的故事。他眼看她一天天骨瘦嶙峋下去,在几个无人的深夜里,也讲他自己的故事,挑那些最疼痛的回忆,他疼得不行,可她毫无反应。

  终于有一个夜里,他愤愤甩开她冰凉的手,肆无忌惮地洒出滚烫的泪来,他绝望地掐上她的脖子,想了结这场终成败局的折磨。

  他挣扎得浑身湿透,他满目悲凉,痴痴笑开,委屈心酸涌上心头,他真的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走,活着就这么难吗。

  泪痕斑驳,烫在手背,他终是松了手,捂紧胸口起伏的恐慌,肺叶里的泪厚积薄发,呛得他喘不过气来,却还死死盯着。

  有我在,你休想溜走。

  付小姐昏睡了十日,段刺史才带着他段氏的神医姗姗来迟。宋管事被强行隔开时,还是那副无谓的样子,细看才能发现他眼角眉梢的讥讽和绝望。

  任谁来看,自然结果也都一样。

  段刺史替她擦了脸,捋好她的发,他俯下身,附耳道:“我知道你累了,想睡就睡罢。”

  她毫无反应。

  他终是红了眼眶。

  “你知不知道云奴这个表字的意思。奴者,多为风华绝代的女子,她们性情洒脱,不应桎梏而驭之,是极艳丽极美好的意思。”

  “云奴,我从未想过禁锢你,却被你禁锢。”

  “我看着你变成那个人的影子,看着你像他一样爱上她,我无比后悔 、万分惶惑。我后悔没能教会你爱,我更惶惑,我怕我再也没有机会……”

  段辜存停在她耳畔,将活生生的热气送入,然而语调却是冰冷而哀伤的。

  “我本就没有机会,正如你没有机会一样,可是云奴,这并不代表你要逃避。这担子很重,你再不喜权势,却必须要靠它护着想护之人,哪怕是为了这个,你醒来好么。”

  “你不爱她了吗?”

  他颤着心肺问出诛|心之言,她却仍沉沉睡着,连呼吸都未曾有过一丝波动。他捧起她冰冷的颊,吻在她眼角,尝到苦涩的咸,绝望铺天盖地而来。

  有那么一刻,他宁愿成全她,教她永远睡去,这样就不必面对一遍遍的刀光剑影、一次次的人心算计。一旦她醒来,那么梦境破碎,所有人恢复理智,又会为了各自的利益角逐,将她逼上绝路。

  到头来还是要逼死她,那么此刻奢望她醒来,又何其残忍。

  可唯有此刻,所有人对她的爱,不含一分私心。

  他说不出放她自由的话,他摩挲着她的脸颊,只余沉沉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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