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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见欢(41)+番外

长聘又说:“只怕赵奎不仅仅是想拖住他,而是想杀他。”

牧旷达笑了起来,说:“那就当真是痴人说梦了。”

长聘道:“赵奎此人行事如用兵,未想好下一步,绝不会贸然落子,先杀其妻儿,李渐鸿定会心神动荡。就此诱敌,再陷之,杀之,想必不难,乌洛侯穆但凡办到这一点,甚至不必他亲自去见李渐鸿,只要将人头送去,赵奎便胜券在握。”

牧旷达说:“这头颅,想必比四殿下的好用多了。”

牧旷达一番大笑,长聘附和着笑了几声,牧旷达又说:“不好办呐。”

马车停下,昌流君下车,牧旷达便进了皇宫。

李衍秋正在廊下站着,牧旷达一路走来,边走边朝李衍秋行礼。

“退下吧。”王妃牧锦之吩咐手下道。

牧旷达朝牧锦之笑了笑,背着手,站在廊下,没有说话,牧锦之看了兄长一会儿,只得转身离开。

李衍秋打量牧旷达一眼,牧旷达便行了一礼。

“参见王爷。”牧旷达说。

李衍秋再瞥牧旷达身后的昌流君,朝牧旷达说:“牧相已有好些日子没来了。”

牧旷达答道:“今日正有十万火急的军情,特来启禀陛下。”

“父皇喝了药。”李衍秋说,“已睡下,凡事但言不妨。”

牧旷达说:“三王爷借到耶律大石一万精兵,正在南下的路上,以清君侧之名,取道西路,三个月内,便可到西川城下。”

“我就知道三哥没有死。”李衍秋淡淡道。

牧旷达没有回答,只等李衍秋说出关键的那句话。

李衍秋静了很久,末了,只说了一句。

“我想他了。”

话音落,李衍秋转身离去。

牧锦之这才从柱后现身,注视着兄长。

“我向来是个识趣的人。”牧旷达微微一笑,答道,掏出一封折子,递给牧锦之,示意让她去办。

灯光从窗格透出,照着西川寒冬里的飞雨,牧锦之于玉案上铺开黄锦,提笔,蘸墨,交到李衍秋手上。

牧旷达在外负手微笑等候,片刻后,书房中传来一声巨响,李衍秋将案上笔架、笔洗一并摧到地上。

牧锦之将圣旨取出,交给牧旷达,牧旷达接过,转身离去。

正月十五,调兵令发到玉璧关前,军队开始调动。

二月初一,李渐鸿抵达长城下,犹如一场飓风,消失在大漠尽头,二月初十,榆林、玉带等地如临大敌,李渐鸿却转眼出现在四百里外的居庸关,一场夜袭,分出先头部队,里应外合,破居庸关,却不贸进,广发勤王令,召集兵马。

但凡在西川城破前来投,一律将功抵过。

三月初一,江州、扬州、交州、荆州等地震动,与此同时,朝廷发出盖有玉玺的圣旨,列李渐鸿八大罪状。

李渐鸿却很有耐心,拥兵居庸关前,等候第一场也是最难打的硬仗,待东西两路互换兵马,击其疲敝之时。

李渐鸿不在,段岭的生活却仍十分规律,白天读书,晚上与蔡闫习一会儿剑,练练基本功。

上京的初春刮起了遮天蔽日的风沙,又到每月归家之时,段岭自己收拾了东西,预备回去时,却看见一名女孩站在巷内不远处,与蔡闫说着话,末了,还看了段岭一眼。

那是丁芝,已很久不见了,她与蔡闻有过一段旧情,如今想必多少也照拂着无依无靠的蔡闫,段岭与她打了招呼,经过时,丁芝却递给他一封信。信封上一片空白,段岭马上就知道是李渐鸿寄来的,当即匆匆忙忙回家拆信。

刮去火戳,上头字体却非父亲惯用,显然是怕暴露消息,换了端端正正的字迹,如同版上印出来一般。没有抬头,也没有落款。

【辗转反侧,寤寐思服。征途十之已过其二,塞外风沙遍野,茫茫尘世,唯念你那小天地中花团锦簇,生机盎然。】

【人生在世,最得意不过手握山河剑,愿为君司南。】

【烧!】

段岭实在舍不得烧这信,翻来覆去,读了又读,塞在榻下,夜半终于爬起来,细细地又读了一次,才终于心如刀绞,将信烧掉。

☆、30|暗度

三月十七,李渐鸿施施然出居庸关,一场平原会战,大败西南军,杀三千三百人,收编一万六千七,紧接着一鼓作气,连拔六城,军临函谷关前。

“李渐鸿前来拜访。”李渐鸿骑在马上,问,“赵奎来了吗?”

守城军登时骇破了胆,不敢迎战。

“怕他做甚!”函谷关卫大声道,“守住大门!他还能插翅飞进来?!”

李渐鸿等了一会儿,又喊道:“没来?本王就在这儿等他!”

两万六千余兵马,驻军函谷关外,消息已传遍南方诸地,各地开始不安,都在等候江州,看投向哪一方。然而江州刺史邵德始终拒不发兵。

足足一月,朝廷不断增兵,待四月十五时,函谷关兵力已增至二十一万五千。

李渐鸿仿佛一直在等,他很有耐心,赵奎也在等,他比李渐鸿更有耐心。

此时赵奎就在函谷关内的军帐里,却没有人知道他来了。

“二十万人出去。”武独说,“踩也踩死了他。”

赵奎说:“没到时候。”

武独看着墙上地图,说:“我不明白。”

赵奎说:“你不明白的事情有很多,有时候,你须得把一些事反过来想。”

武独寻思良久,赵奎说:“你不明白的,无非是乌洛侯穆为何会倒戈到咱们这边。”

武独答道:“是,此人……”

赵奎说:“你已翻来覆去,陈述过无数次。”

于是武独不说话了,赵奎又道:“为什么不反过来想想,他愿意背叛李渐鸿,自然有他不得不背叛的理由。”

“那老妪不足以构成这个理由。”赵奎随口道,“自然还有别的,令他不得不反,只因这件事如果被李渐鸿知道了,必定会砍掉他的头。”

武独眯起了双眼。

“报——”一名传令兵匆匆入内。

“江州告破!”传令兵道,“谢宥投敌!”

李渐鸿将辽国的万余兵马留在了函谷关下,制造出千军万马的声势,抵达当夜便率领降军绕过黄河,无声无息地冲向江州。江州还在观望,李渐鸿便已冲到城下。

江州以黑甲军闻名于世,素以捍卫王权为己任,李渐鸿手持镇山河,驻马滔滔长江之前,面对五万黑甲军。

“我用这把剑。”李渐鸿朗声道,“与我身后的大陈子弟兵与诸位一战!我知道这世上有些人,生在世间,不畏权,不趋势,只为这个国家。”

李渐鸿扫过众人,说:“赵奎叛国,诸位若不愿发兵助我,今日便让我尸横就地,染红这江水,将我性命留在此处。开战吧!无须废话!”

铁甲军齐齐竖盾,一声震天怒吼,后阵道:“且慢!”

“三王爷。”一名壮汉骑黑马出列,说,“请到城内喝一杯玉衡山的茶。”

李渐鸿将虎盔推上些许,现出俊容,与那壮汉对视。

“谢宥,近来可好?”李渐鸿道,“我爹快千秋万世了!四弟被权臣所挟,发了诏书骂我,这个忙,你是帮还是不帮?”

谢宥沉声道:“热血仍在,来日方长,盛世天下,锦绣河山,验过方知,三王爷,请城内一叙。”

黑甲军齐齐退往两侧,让出一条通路,供李渐鸿入城。当日,江州城宣布投诚李渐鸿。

五月初五,端午。

这时间,上京的桃花方郁郁葱葱绽放,段岭回到家时,收到了第二封信。

【江州沧浪滔滔,玉衡云海漫漫,群山之巅,北地茫茫。此时相望不相闻,愿得流华照月君,借你来日私房护卫一用,甚为顺手,已克。】

【烧!】

南方的消息传来,李渐鸿连拔十二城,江州无条件投诚,江州军统领谢宥归降,李渐鸿调兵前往剑门关。

段岭听懂了那句“私房护卫”,江州军历来只捍卫皇室正统,数百年来无数次重编,再组,仍忠诚于皇室,天家哪怕出示虎符亦无法调动。唯有历朝信物,外加继承皇位顺序之人,方能调遣。

想必是攻克江州了,如今李渐鸿添五万江州军在手,挥军直上,兵临入川的最后一道天险。

而赵奎要的人头还迟迟没有来,哪怕来了也快用不上了,若再死守函谷关,后方便将被李渐鸿一锅端掉。赵奎只得调兵遣将,南下与李渐鸿来一场硬碰硬的决战。

“你知道赵奎为何将国都一迁再迁,宁愿带着我爹逃往西川,也不愿在江州立都么?”李渐鸿驻马剑门关前,朝领军的谢宥说。

谢宥沉默,赵奎迁都避开了江州,自然是不愿受制于黑甲军,否则把新都定在江州,赵奎还怎么造反?言下之意,李渐鸿也是在问责谢宥,为何不早点采取行动。

“说句话。”李渐鸿一脚踹了踹谢宥。

“不会说话,只会杀人。”谢宥说,“很久没有杀过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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