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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东风一梦遥(83)+番外

“什么交易?”

“我知道你在箱子底放了一双鞋。我不去当什么摄政王,你把那双鞋给我吧?”

我费力的咽了口唾沫,嗓子里突然很堵:“什么跟什么啊!想去就去,那鞋我爱给就给,不给就不给。跟你当官有什么关系!”

“唉,”杨不愁叹了口气,侧身支在我身边,两手捧着我的脸。低头啄了啄。屋里黑灯瞎火的,我只看见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你呀,这些年你一直担惊受怕,夜里做梦都哭,以为我不知道为什么吗?你呀——”他的视力明显比我好,竟然能抹去我脸上的眼泪。

我觉得脸都麻了,哭了都不知道。

“当了半辈子官了,打了半辈子仗,杨家世代为官,宦海沉浮,不是为国捐躯就是死在政斗中。当初我娘死活不同意我入仕,后来,我保证终有一天会退出朝堂,她才同意。太师屠杀我杨府满门,皇上百般猜忌,我已经心灰意冷了。后来,你又……”

我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停住,然后说:“杨家的产业很大,我应付这个就行了。将来墨墨要是想入仕,我也会和他说清楚的。”

“不愁……”我张张嘴巴,“你……真的舍得下吗?”我记得他总是提军队,提往日的辉煌,他怎么能忘呢?

“舍得,舍得!过去的就过去了。我在民间也有民间的事情可做。更何况我并非无所得啊!”他错过身去,听了听我的肚子:“看,我有墨墨,有吱吱,有这两个宝贝,还有你!千辛万苦,终于得到这么多东西,我已经很知足了。”

唉,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哭也不由我,笑也不由我。

第 59 章

杨不愁终于没有上京,在他庆寿的那天晚上,我让他换上了新鞋。其实就是比着他的脚做的,给与不给都是一样。我嘀嘀咕咕的抱怨,他却乐呵呵的说:“怎么会一样?好比你喜欢我,却总要留一手,那多闹心。”

“呸!我警告你,你要是敢胡来,敢不理我,看我怎么整你!”往事依然无人提,因为真的都已成烟,没有什么比现在的幸福更重要的。

阿洛说错了,幸福不是我一个人能找到的,它需要两个人的共同努力。

后来我真的生了一对双胞胎,两个小男孩,分别叫莫貅、莫骐。

再后来我看着孩子们都大了,墨墨满十五岁之后,我和杨不愁把他生身父亲的事情告诉他。当年的事情重新说一遍,当真如揭开旧疤。杨不愁执意陪在我身边,不管难堪也好,不堪也好,他说:“总要面对。”

墨墨没有吵闹,第二天,他留书出走,说要去桃花坞看看,要去江湖看看,要去见识见识世界。三个月后,墨墨的书信回来了,信的抬头是:父亲大人台鉴……结尾是问爹娘的安好。行文极为潦草,无非是说吱吱派人跟踪他,让他很恼火!最好能把她早点嫁出去。

我们松了一口气,杨不愁欣然提笔回信,告诉他,吱吱还小不到谈婚论嫁的时候,但是他既然在江湖就不妨帮妹妹物色一下合适人选,首要的条件是一定要倒插门。

墨墨一走,吱吱就更懒了。不过她还记得墨墨是怎么“残害”她的,如数奉还给两个幼弟。并且高举墨墨的旗号。两个小孩印象里从此多了一个凶神恶煞般的哥哥。

杨不愁说:“阿貅偷偷和阿骐说吱吱是妖姬,被吱吱知道了,不仅没修理他们,还免了他们的课。你说这孩子怪不怪?”

我笑得直打跌:“也许吱吱也是穿来的吧?”

杨不愁蹙眉问:“你总说穿来的,穿来的,什么穿?穿什么?”

我歪头看着他,该不该告诉他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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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墨墨的大名“离”应该改成“鲤”。这样四个孩子的名字都对应着一种吉祥物,也算合适了。

 番外--洛玉箫

肚子里像着了火一般,但是心口却冰凉冰凉的,好像有只大手拼命的拽啊拽,拽着你向深渊里面落下。而你清楚的知道那中绝望,却一点也躲不开。

青月说这叫伤心散,最适合红锦那样的女子。

其实这药似乎更适合我啊!

慢慢的深吸一口气,压住疼痛的感觉,我看见红锦的脸慢慢的变化:像是深锁的宫门被打开,又像是沉睡的坚冰被融化,看着那些伪装和坚强在我面前碎成一块一块的,我知道什么都值了。

看着她变得惶恐又激动,甚至还有眼泪,我想这才是红锦,我一直想的没有错,红锦只是伪装的坚强。我抬起头,发现这很费力气。毒药在缓慢的发作,心底是一片又一片哀叹。可是,红锦低头吻住我,只是轻轻的一下,我就再也听不见那些叹息。

伤心散不用欢心人,我死而无憾!

闭上眼,周围的一切感官都在渐渐消失,我听见红锦低声的哭泣。她的手冰凉而僵硬,却很实在的握在我的手心。我想说什么,可是喉咙里如同烧化的煤炭,说不出一个子。红锦冰凉的嘴唇带着咸咸的水滴落在我的脸上,我听见她低声说:“墨墨姓洛,他是你的儿子!”

什么?不,我早就知道。

墨墨肯定是我的儿子。

是我们的儿子!

我们曾经是世界上最亲密的人,分享着彼此最隐秘的秘密。天下第一玉树临风邪妄难测的洛玉箫其实——

红锦呵,那个女人似乎不知道她的男人,我,究竟有多厉害?

意识在渐渐的飘离,往事反而更清楚的浮现在眼前。

那些意气风发的江湖往事,那些刀光剑影的生死别离,还有青月义正词严的劝诫纷纷从我身边飘过。

湘妃纪青月,那是江湖上的传说,一个美丽善良正直高贵的女子。在相见的一刹那,我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撞了一下,心口竟有些窒息。

后来我常常想,青月之于我是什么?

应该是女神吧?

因为我从来没想过亵渎她,即使她喝醉了倒在我怀里的时候,我也没想过、没想过对红锦想过的念头。

所以,我发下了第一个誓言,也是我这一生最后一个誓言……

红锦的泪落在我的脸上,她在做些很奇怪却很有规律的动作,我不停的呕吐着。她竟然不想让我死,难道要让我活下来去继续做自己诺言的傀儡吗?

我没有勇气打破自己设下的藩篱。也许有一天,纪青月的孩子或者徒弟会用一生来怨恨那个当初许诺保护她的人食言。我已经受够了,杀了那么多人却是为了一个誓言,如今再杀了自己也是为了誓言,这也是报应了吧?

有那么一阵,我怀疑伤心散已经对我没有作用了,因为心头是一片空明,干净而敞亮。我知道,我终于解脱了。

突如其来的安静有些不详的征兆,我想知道红锦的在做什么,才发现自己竟然睁不开眼了。费力的动了动手,也仅仅是触摸到红锦些微的皮肤。然而她却像是知道一般,俯下身来就着我的耳边说:“你不是答应我要死的比我晚吗?你不怕我给你戴绿帽子吗?”

她的声音恨恨的,带着哽咽,好像一片浑浊的黑暗覆盖了那片曾有的空明,我看见红锦躺在晨光里,眼睫毛微微抖动着。嫣红的□在我的手指下慢慢凝结在一起,眼角挂着泪水,却小心翼翼的笑着问我:“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我的女人,红锦,为什么我的誓言不是给了你?!

世界轰然坍塌,我从不曾解脱!

费力的睁开眼,我看见一些奇怪的景象。那里的红锦穿着很奇怪的衣服,和另外一个酷似杨不愁的男人纠缠。一场场的景象瞬间闪过,却又清清楚楚。然后,红锦跪在佛前,另一个红锦从她身上走出来,那个跪着的人慢慢的伏在地上。

“红锦!”我听见自己的叫声。

奇怪,我不是要死了吗?可是我竟然可以跑过去,竟然可以探视她的口鼻——没有任何生息!

“她,她死了?”

红锦怎么可以死?意识到红锦可能也死了,我突然抓住她冰凉的胳膊。真的僵硬的像块石头!不可以!红锦不能死,她应该是温暖的,是柔软的,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可以死,红锦却不能?我疯了似的围着她转,直到看见她手腕上的串珠发出柔和的光芒,冥冥中似有宏声灌入。我毫不犹豫的跪在地上:弟子洛玉箫对天盟誓,愿守候红锦不死不灭直到——

应该是机缘已尽吧?可是我说不出来。

那片宏大的白色铺天盖地的涌来,什么都不曾看见,两边的窗口是一个人的前世今生,今生来世,在轮回的递进中,我知道只有我是最了解她的人,比她自己还了解。

远远的红锦走过来,满面的茫然:“大师,我该向何处去?”

我指着虚空:“那里,去处去。”

红锦,于你,时间一去不复返。于我,这一切都将定格在轮回的焦点。

我盘腿打坐,细看我们的故事。

左右两边的窗户是红锦的来世今生,我不知道在最后时刻她会选择哪一边,也不知道她的选择会带给我什么。但是那些都不重要了,于我,能够重新看到红锦才是最重要的。

第一次见到她时,她说:“无论怎样,都要活下去!”那个女子,那种倔强,还有喷薄欲出的生命力,让我突然意识到,也许我不应该那么轻易的杀死一个人。她,或许值得继续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