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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栖蝶(原名:清风素影)(79)+番外

允禵眼前一片漆黑,只能凭着手上的感觉和脚下的步伐,摸索着素素的位置和体态,捋、挤、按、采、捩、肘、靠、绷,动作略一过火,手上的动作已经变化,身子拧转的稍微慢了些,脚下有些踉跄。心里一急,后背刷的冒出一身冷汗,就在这时,臂肘处敏感的觉察到有风掠过,一个粘字诀,就跟了过去,身形堪堪带正。方才明白,是素素在引导他。这里正在惭愧,素素的动作似乎有些变化。允禵连忙收敛了心神,渐渐神形合一,即使不睁眼睛,允禵也可以清楚的感觉到素素的位置和变化,有风,有息,有静,有动……

素素的动作轻柔,呼吸轻缓绵长,非要全神贯注的凝听才能发觉。好在允禵天天和她在一起,也有取巧之处。因为素素身体屡遭大患,多次死里逃生,即使现在休养生息,身上仍然有一股淡淡的药。允禵平日不觉得,这时却是分外的敏感。素素见几次都被他粘的紧紧的,索闭息凝神,动作更加的轻柔。

可是无论素素怎样遮掩,允禵总能正确的找到她。须知,两人用情深厚,彼此心意想通已久,早就灵犀共享。别说近在眼前,便是远在天边,彼此感知亦可未知。允禵找到素素,猜测她的举动,自是不费力气。素素初时难解,久了也发现这一点,嘴角不由得挂上一丝微笑。殊不知,此时允禵的嘴角亦是笑意浓浓。切磋中,情浓爱意荡漾其中,醇沉厚如经年老酒。

推手以沾、粘、连、随为法则,以舍己从人为根本,久而久之感觉灵敏、知己知彼。抛弃了视觉的干扰,身体中其他的感愈发敏锐,允禵渐入佳境。素素向下来力,允禵就引她入地;素素向上来力,允禵就引她上天。直向来力,就引她前进不止;素素的力量撤退,允禵便趁机加力,使她后跌。左重则左虚,右重则右渺。二人来来往往不下百余招。

此时,各自好胜之心陡起,打起精神,全神贯注的你来我往。论功力,允禵或许不如素素;可是就体味太极三味而言,允禵的经历帮了他太大的忙,进退之间,颇有道家无为之态,间有释家禅味其中,倒是端方的很。素素受师娘影响,其实颇为固执,情极端激烈,且拒绝无为禅味,自有自己的应对方式。打起太极来,虚空时留几分实力,用力处偏是虚空,虚虚实实,十分的诡异。达尔其站在旁边看着,心中惊疑不已,仔细揣摩时,又获益良多,不看的如醉如痴。

“好!”看到精彩处,达尔其忍不住高声喝好,两人精神一散,各自退开,看看达尔其相视一笑。允禵挥挥手让他下去休息,塔布和福婶服侍两人就寝。

躺在上,借着推手时的暧昧,两人又如胶似漆了一会儿,方才分开。渐渐的,喘息平静下来,允禵这才支支吾吾的说:“今儿马尔汗过来,说老十三走了以后,皇上身边也没了亲近的人,希望我能帮他。我没同意。”

素素道:“为什么?你不愿意出去?”

抓过素素的手臂枕在自己的头下,允禵叹口气,说道:“帮忙倒是无所谓。问题是老四为什么想要我出去?你看,论才学,三哥可是比我高;论武功,还有年轻的老十六,更别说朝里还有张廷玉岳钟歧舒哥儿一干文臣武将。若是早几年那会儿,或许我还信,现在他羽翼丰满,哪里需要我帮忙!如果说是老十三走了这件事刺激了他,让他记起还有我这个弟弟,就更没有道理了。别忘了,三哥是怎么进来的,更何况我这个八爷党!”

素素侧过身子,面朝着他,说道:“或者是十三爷临终时,嘱咐过什么?”

允禵摇摇头:“不可能。一般人或许人死万事休,说些实话或者平常不敢说的。我们是万万不可以的,老十三最清楚,他死了,还有一大家子人要靠着他留下的那点恩德过日子。拣这些敏感的事情,说些没结果的话,万一触怒龙颜,不是让整个怡王府遭殃吗?以他的平日的为人,肯张这个口儿吗?”

素素迟疑道:“那为什么还要宣你?”

允禵喃喃自语:“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这个老四,有时候想一出是一出,根本没道理。不知道是福是啊!”

后来素素才知道,允禵岂止是没答应,简直是――,他告诉马尔汗,让他转告雍正,“杀马尔汗乃任事!”

私下里,素素问允禵,允禵说是警告一下这个老头儿,聪明的就离他们兄弟的事情远远的,别跟着掺和。老十三已经死了,保不住你了!

后来,马尔汗果然离的远远的,大概也教育过他的亲外孙,小怡亲王弘晓也能洁身自好,保得全家平安。这也是允禵能为自己兄弟做得最后一件事了。

答案很快就给了出来,几日后,圣旨谕令允禵迁至圆明园关帝庙。

这比他们揣摩的结果要好很多,允禵和素素竟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也懒得再去猜测。弘明本来有机会回去,可是想起那个家里也未必有自己的地方,随即作罢,自愿带着锦宁和永忠,陪着允禵他们搬家。

很净骑马了,允禵轻轻的抚着马背,眼里充满了依恋的光彩。轻叱一声,翻身而上。一些新来的侍卫吓了一跳,怡亲王早就不能骑马了,而这个圈中的十四爷不仅容貌依然俊朗,身形也如年轻人那般矫健。不愧为带兵打仗的人!心里都暗暗的佩服。

素素一时兴起,也乘了一匹马,和允禵并辔而行。允禵终究是过四十的人了,虽然心里想极了纵马狂奔,面子上还不得不摆出沉稳持重的样子。素素知道他的心思,忍不住笑,招来数只白眼。看在旁人眼里,自然是眉目传情,尽在不言中。更有那些年轻的亲贵子弟,刚刚被雍正提拔上来,对十四爷也没那么多尊敬,见素素虽为少,却别有一番纯真风味,自然要多看两眼。

允禵看在眼里,又看见素素眼里只管追着自己,有点自豪有点酸。细细看了,才发现,素素已经脱尽了当初的戾气,眉目之间全是少的妩媚妖娆,加之她本身的清雅气质,竟混合出一种难以言说的。骑在马上,虽是儿身,顾盼间,亦有天地由我自由来去的潇洒。突然间,允禵竟然有一种,素素乘风而去的惶恐,打马上前,近些方才醒转。多少,有些别扭。

素素不知道他别扭什么。一路前行,突然前面来了一匹马,凝目细瞧,竟然是舒哥儿!

素素和允禵在一起久了,也明白这个时候绝非见面叙旧的时间。不由得皱眉看向允禵。舒哥儿虽然现在已经是二品大员,见了允禵依然下马行礼,恭敬如旧。允禵很是受用,心情甚好的叫起。

舒哥儿看见素素先是一愣,继而回了允禵的问话。他们这才知道,原来,舒哥儿刚刚领了差事,允禵在圆明园的事情都归他管。允禵不阴不阳的问道:“怎么?前方打得那么热闹,你不去瞧瞧,回来陪爷?”

舒哥儿苦笑了一下,岳钟岐罕年的年庚尧相比固然温和许多,却一样的自视甚高。对他们这些亲贵出身的人,甚是炕起。舒哥儿的职,固然是祖宗荫蔽,但是他自己出生入死,深入敌后探听信息,件件功劳拿出来都是数一数二的,几次冲突下来,岳钟岐已经不能容他。借着曾静的事情,重新调整军队的人事,就把他调回关内。

怡亲王当初很是欣赏舒哥儿,曾经和雍正提到过。借着十三爷的光,雍正本来想安排他个肥缺。偏偏赶上老十四换地方,没人负责。自从马尔汗被骂走之后,朝中大臣对这位跋扈的爷已经是能躲就躲,上蹿下跳,肇系躲着。雍正就想到舒哥儿了。

到园子里安顿好,第二天,允禵叫过舒哥儿详细问了,才知道雍正竟然直言不讳的说,你当初跟老十四打过仗,是他带出来的兵,伺候自己的主子也是份内的事。定然不会象别人那样害他。都老大不小的人了,还圈什么圈,差不多就行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允禵和素素一说,素素道:“那为什么雍正不放了你?”

允禵看看屋顶,斟酌着说:“我猜老四的身体已经不行了。”

什么!

允禵道:“你知不知道唐太宗临死的时候,把一个叫李绩的大功臣给贬了。当时的太子李治不明白为什么。太宗告诉他,我死以后,你把他复原职,他会对你感恩戴德,死心塌地的为你效力。否则,你小小年纪,凭什么让他们替你做事!”

素素道:“你是说,皇上把你放在这里圈着,是留给新帝的礼物?”对雍正大病的传言,素素也略有耳闻。但是据说不是很厉害。

允禵点点头:“他已经没了关我的心思了,却又为后人铺路的必要。既要让我好好呆着,又不能给人留下把柄,否则新帝放我的时候就会为难。你说,这种情况下,还有谁比舒哥儿更合适呢?”

素素狐疑的说:“皇上的身体真的那妙了?”

允禵摆摆手:“看看三哥和老十三就知道了。我们兄弟从小就斗,那时才多大?十几岁吧,就跟着那些白头重臣,算计这个,防着那个。你看老十三才比我大两岁,最后一次来咱们家和七十岁老头子似的。我以为是病的,没想到连身体好,看的开的三哥都老成那个样子了。若不是这些年我在这里跟个神仙似的过日子,恐怕现在也是我的死期了吧?唉,我们一年就是别人的三年,五年,甚至十年,心血都耗尽了。”也许想起了以前的腥风血雨,允禵久久的沉默着,沉默的让人窒息,良久,允禵方才吐出一句喟叹:“耗尽了……都耗尽了!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