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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栖蝶(原名:清风素影)(48)+番外

猛然想起素素的话,“男人啊,都是得不到的最好”。允禵喜欢自己莫不是因为自己“得不到”?现在他已经得到了,便要“弃如敝履”吗?一时间,纷乱如麻。一片叶子,竟绞扭成一团,叶脉叶肉分辨不清。伸指一弹,没入树干,炕到了。

半响,长叹一声,苦笑着摇摇头,转身投入林中。

傍晚的时候,允禵见到素素,喜不自胜,伸手就要揽在怀里。素素轻巧的挪开,把允禵晾在一边。允禵也不介意,哈哈一笑,向内院走去。素素闪在一边,没有动。却看见那子紧随允禵之后,理所当然的就要跟进去。

允禵察觉素素没有跟上来,扭头问道:“素素,怎没进来?”却看见素素的眼光刚刚收回来。这才一拍脑袋说道:“忘了,这是皇上派过来乔贵人,咱们可要以礼相待呢!”语中几多讥讽。素素听了,前因后果连起来,只道允禵醋意大发。心说,你若不在乎,又吃什么醋!强自把持,没有掉头就走。却呆呆的站在那里,一幅茫然的样子。

乔引娣煞是聪明,此时已经福身见礼,说道:“十四爷折杀奴婢了。皇上也无此封号,请十四爷万勿再出此眩”

允禵道:“好啊!会说话了,懂轻重了。都是老四教给你的?教的好,教的好啊!哼!”转身就走,众人包括乔引娣都赶紧跟上,呼啦啦仿佛水过平原,一时散了个精光。素素立在原地,呆了半响,心中暗道,报应,全是报应!苦到极处,便是离开之时。但是,什么时候才是苦之极?脚下似有千斤之重,前挪后移,无所适从。

正彷徨间,允禵从内院冲了出来,见素素站在原地没动,仿佛送了口气。上前扶住说道:“怎没进去?这地方风大,你身子刚好,别伤了。”

素素木然的点点头,抬脚向前走。胳膊一紧,身子媚被拉倒允禵的身前,耳边听到允禵隐隐有怒气的声音:“你究竟是怎么了!”

这一嗓子倒把素素喝醒了,怎么了?不就是又碰见相同的情况了吗。以后小心点就是了。摇摇头,说道:“没事。”

“那你看着我!”允禵强行掰过素素的下颌,逼她抬头看着自己。仔细审视素素的表情,什么也炕出来,无喜亦无怒。允禵皱皱眉,有些心慌。突然,素素展眉一笑,说道:“还说我,你不也是站在这里吗?”趁允禵惊愕,退后一步站好。允禵不知何故,就见素素向内院方向走了几步,脚步颇为沉重。门前人影一闪,走进来一个人。乔引娣躬身福礼,说道:“十四爷,沐汤已经准备好了。”允禵了然的看了一眼素素,笑着摇了摇头。当前一步,走了进去。待他们都走了,素素这才长吁一口气,向大门外走去。她极需有个安静而且干净的地方,好好的想一想。

山林寂寂,偶有枭哀啼数声,旋即散去。素素仿佛回到自己从铁家刚出来时的境况。一个人躲在林子里,不愿不想不敢见到任何两腿直立的动物。现在的心情没有那么极端,似乎经历的多了,也没有那么敏感了。一步步的踩在枯叶上,发出沙沙的声音。靠着大树缓缓滑坐在地上,素素长吁一口气,还是林子里舒服。掏出一颗药丸,放进嘴里,不一会儿,睡意袭来,沉沉入睡。她的身上自有驱虫之药。至于野兽,她是不怕的。她怕的,是出现在梦中的魔鬼。

允禵躺在木桶里。挥退了所有人,静静的想着。素素肯定在意乔引娣,所以才会失态。欣喜之余,允禵隐隐有些害怕。为什么他从素素的脸上炕到任何表情?以往,无论怎样,他都可以轻而易举的窥探到素素的喜怒,甚至在杀戮血腥时刻。可是今天,什么也没有。好像就在他来去的那一会儿,有一扇大门缓缓的关上了。素素在里,他在外。

本来想让素素进来的,图海说,没看见夫人。允禵不再强求。沐完毕,吩咐引娣去东厢房叫素素过来用膳,回来说,夫人不在。心里有些七上八下。抬眼看到引娣探究的目光,又按下心思。用膳过后,吩咐福婶,把引娣安排到东厢房。福婶很是惊讶,允禵也不解释,挥挥手,一脸的不耐烦。

一阵熟悉的然属于森林的气息飘进鼻端,素素犹豫了一下,继续装睡。身子一暖,一个温暖的怀抱密密的裹住自己的后背,耳边传来一声轻叹,允禵的唇带着温热,贴在她的鬓边。“素素。”的,轻轻的,缠绵着,丝丝缕缕绕进人的眼睛,牵出一滴又一滴泪水……

“素素,引娣是皇上派过来的。她现在是皇上的人,这次派过来无非是捡些旧时用的东西就走。”允禵犹豫了一下,慢慢的说。

素素淡淡的说:“皇上一贯节俭,宫里生活也不宽裕!”允禵脸一变,却无言以叮

素素看着眼前黑乎乎的树影,继续说道:“你知道那天下午我跑到哪里去了吗?”伸手一指,“就在那个山坡上。七年了,从铁家出来已经整整七年,我没有掉过一滴泪!……”沉默了一会儿,仿佛平静了一下情绪。允禵感觉到手掌下的娇躯在微微的颤抖,往怀里带了带,紧紧的贴在一起。“我可以不在乎天下人的唾骂,然能忍受你的怀疑,即使是为了一个布丁。这就是在乎吧?当初师娘因为师傅不吃她做的粥,气得要离家出走,师傅跪了两个时辰,还高兴的跟什么似的。后来他告诉我,那是因为师娘喜欢他,在乎他,才生气的。我那时不明白,只觉得师娘蛮不讲理。现在却明白了。明白了,好像也迟了。回荔,正听见你向十三爷讨要乔姑娘。我的内力修为应该是高的,竟然还晕倒了,差点走火入魔。那时我才知道,我走的比自己想像的要远。”

“在铁家,我是养尊处优的大少奶奶,人人都道我是扬州富商的儿。体弱多病,子柔顺,却没有人知道我会武功。嫁人的时候,我甚至不知道义风的相貌。谁家的儿不是如此?我不过是侍的儿,母亲又死的早,能够嫁给铁家做正室已经是上辈子修来得福气。你知道吗?义风的武功在江湖上也是数一数二的少侠,而且他还是举人。文修武备,他哪样做得都不错,子又。我自觉匹配不上,便按照师傅教的所有大茧秀的路数去做。甚至在他第一次纳之后,帮他打理第二次,第三次新人入门。所有人该做的我都做了,可是我得到什么?第一次怀孕被向新入门的二夫人寻仇的仇家误下毒药,只是即是仇家,为什没下毒药,却下绝育药!”素素冷笑一声,允禵紧紧握住她的手,冰凉的吓人。

“仇人没找到,我也算完了。我的不育成了纳的借口,一个又一个的进门,一次又一次的谗言和诽谤,府里发生的所有不利的事情莫名其妙的都成了我的过错。或者八字不对,或者冲撞祖灵。我争辩过,解释过,可是没人信我,只有义风还算维护我。越是这样,我的处境就越糟糕。到后来,越来越多的人站在我们之间,再多的信任和誓言也留不住渐渐模糊的身影。他炕见我,我也炕见他。最后……,最后,我就真的疯了。”有些是允禵知道的,有些是他不知道的,一个大家族和宫里的争斗相比,血腥之处并不见少。在他看来,素素太简单了,不知变通的格是她在争斗中失败的原因。怜惜的亲亲她的鬓角,突然想到,既然他能看明白,铁义风那么有心的一个人会炕明白吗?从他回护的情况看,其实也是明白的吧?

一个念头冒出来,若是他处在铁义风的地位,在当时的情景下,就算是知道素素是冤枉的,清白的,无辜的,能反对家族的意见,能阻止那些黑血泼在她的身上吗?允禵打了个冷战,不敢继续想下去。只听素素仿佛自语一般喃喃的说下去:

“一圈人都是做法的道士,我竟然老老实实的听义风的话,任人把自己绑在柱子上。当时我还想,泼完了,义风就会知道我是无辜的吧,她们就无话可说了吧?可是我错了,她们根本就是要羞辱我,竟然,竟然要命人剥光我!说什么,这样才可以让妖魔无可附着遮蔽之物!我只听见义风叹气的声音,还希望是他拒绝了。没想到竟然答应了!公公说,这样的人留在铁家也是件丢人的事,念在我本纯良的份上,且留我一命,让白云庵的尼姑收留我。六奶奶却说,尼姑也能传话,不如就说她死了。的卖到挽云楼,有人说起来,不认账便是。如果义风舍不得,还可以到挽云楼包起来,别人也碰不得。”素素第一次把那天的事情清清楚楚地说出来,轻轻柔柔的象说一件不相干的故事。允禵只知道驱魔,然知道竟有这么多的曲折!以素素简单的心,恐怕从没想到过这些所谓的亲人竟然如此待她,受到的刺激可想而知!想起铁家虽然势力减弱,但是毕竟还在雍正的庇护下过着闲散富人的生活,牙齿磨得咯咯作响。

林间风声穿过,素素长嘘一口气:“初识情滋味,我以为只要一个人努力,便可以象师傅师娘那样和幸福,却遇见了铁家。师娘说,师傅是老天爷丢给她的狗屎,我还笑师娘说话粗俗。没想到,却是真的。这个世界,他们留给我的的确都是狗屎,不合时宜,人人唾弃。唯独吃的那个自己觉得甘无比。”允禵扑哧笑了出来,这个也算是妙喻了。情之一字,唯当局人明了。旁人哪解其中三味。照这样看,天下最大的狗屎,便是烽火一笑的周幽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