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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秋大梦(下)(8)+番外

“敏弘!”胤衸抬头看着敏弘,眼睛亮晶晶的。长叹一声,搂在怀里。

有一种表情,落在了黑暗的怀里。是啊,我能陪着你的日子不多了,又何必牵着你不放手呢?该放手了,该放手!

虽然只是侧福晋,但是因为身份的关系,婚礼很隆重。康熙似乎很急,胤衸一年之内,要结两次婚。

两个人默契的不提这件事。敏弘闭门不出,请柬雪片般的飞到十八阿哥府,没有一封得到回复。在外面,胤衸绝口不提敏弘。十八福晋似乎在一夜之间从这个世界消失了,悄无声息。

五阿哥找到胤衸,想问问却不知从何说起,乾清门外,兄弟两个人心情沉重的相向而立。那几天,胤衸的心里一直想着五哥的那句话:有些错,一犯就是终身。不是不能原谅,而是无法忘记。

结婚前两天,十八阿哥护着一乘青油车驶出京城,奔向小汤山温泉,十八阿哥的庄子。消息悄无声的潜入各府里。

随即,从十七阿哥府里飞出一骑快马。城外十里,拦住了。

“敏弘,跟我走!”十七向敏弘伸出手:“我带你走,离开这里!找个没人的地方,就我们两个。跟我走!”

十八的脸色勃然而变,对于敏弘,小十七不比他了解的少。

敏弘看看胤礼,又看看十八,笑道:“十八爷,你说呢?”看着胤衸皱紧的眉头,接着说:“开玩笑的。十七爷,我不能跟你走。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十七愤然上前,一把扯住她,说道:“今天,你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我不会留你在他的身边。”胤衸突然觉得,也许跟着胤礼走,敏弘会更快乐吧。一个犹豫,竟然没有下马。

敏弘回头看看,神色一暗。突然用力甩掉胤礼,说道:“我为什么一定要跟谁走?我就不能自己走吗?哈哈!”大声笑了几下,纵身跳上车,催着车夫赶路。又突然挑开车帘说道:“谁也不许跟来!不然,永不再见!”

翠华遥遥,隐没在风雪里。

虽然是十五,但是起风了,下雪了,月亮不见了。敏弘泡在温泉里,水晶球已经缩小成一个核桃大小的红球。早已不见了往日的剔透。血咒!已经蔓延了全身,水面一丝丝的血丝延续成一条触目的小溪。三个恶梦连成了一串:

在渡命的时候,敏弘已经死了。因缘巧合,最后一丝求生的欲望被抓了回去,封在水晶球里,仰仗着胤祥的灵魂,成了再世为人的元灵。实际上,根本就没有灵魂,只有一丝求生的欲望。所以,痛着胤祺的别恋,可以转身离去。所以随着胤祥的转世而重生。因为,那时就有了眷恋。

第二个,血咒。和求生的欲望一起厮缠下来的,竟然是十四阿哥的恨意化成的血咒。同样寄存在水晶里,欲望复活,则血咒复活。从兰月那晚开始,血咒已经无法阻挡。

第三个,消散。当那个灵魂里有了别人,自己的元灵看守着别人,血咒就会迅速覆盖没了保护的宿主,消散是必然。看着自己血流成河,在世界上消散。梦里,胤衸一身大红的新郎装站在面前,大概就是指现在吧?

活下去吗?好累啊!

落鸿声断,繁华终究一场梦。

穿上早就做好的白色婚纱,血色渐渐漫红了纱衣。风雪里,满树的梅花乍然开放,红红白白光芒笼罩着小院。不知何时,冲天的白芒撕破风雪,竟现出皎皎夜空,一轮明月高悬,诡异如妖!

婴儿的啼声传来,春香抱着孩子,吃惊的看着一身白衣,脚下已是血溪蜿蜒。娇艳的脸上,红晕如花,妖娆的立于雪中。

这个孩子身上存了自己最后一丝欲望吧。招招手,孩子已经轻飘飘的飞到敏弘的手里。

爱过了,恨过了,伤过了,该忘了。这人世,不过如此。

对春香说:“告诉十八爷,我的命就该如此。我陪他的路走到尽头了。我爱他!很荣幸,爱上他!”

手臂高高举起,院门被咣当踹开。

“哇……!”婴儿的哭声嘎然而止!落在地上,融在血河中,不见了。

敏弘笑了笑,果然不是做梦。胤衸一身大红的新郎装立在门口。抬手,已成透明;张嘴,已无言。仰头,明月如轮,渐渐晕红了天地。

解脱了呵!

虽然是大喜的日子,早晨的时候还看到太阳升起来,新娘的花轿一出门,风雪骤起,遮天蔽日。无端端的天黑了一半。

前天,敏弘突然提出不想看新娘子进门,听不得锣鼓响,要去郊外。胤衸知道她的性子,晓得这对她已是容忍的极限了。也就允了。没想到,路上碰见了十七,发生了那么一档子事儿。想着敏弘那句:自己走。心中磕磕绊绊的。昨夜做了一夜的恶梦。

梦见两个人度命的时候,敏弘灰飞烟灭,无影无踪;梦见十四在敏弘身上下了恶咒,敏弘血尽而死,上半身都是透明的,然后象冰一样被晒化了,他捞啊捞,什么也没有,风一吹,没了。敏弘……

“你若无情,我便休!”

“你放我走就好了!”

“我不会自己走吗?”

“走了,走了……”

敏弘……

胤衸惊叫着从梦中醒来,一抹脸,分不清是泪,还是汗。下意识的一摸身边,空空的。算上塞外,两个人已经有四个月没有夫妻生活了。只怕自己的心思敏弘早就看在了眼里,她怕是已经拿定了主意了,要走了。自己竟然还妄想着江山美人共有!没有了,敏弘走的那么痛快,痛快的竟然没有让自己看出来,竟然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给自己留下来!

心中悚然一惊!五哥!自己莫不是要重复五哥的老路吗?!

可是,这江山,这百姓,那百年后的烽火,铁蹄下的辗转呻吟,时时煎熬着他。今天是康熙盛世,他的心里全是三百年后的屈辱和愤怒,怎么能够放下!

敏弘!双手掩面,长长短短的声音从指缝漏出。

核桃听到惊叫,赶紧过来伺候。走到帐子边上,听到里面的哭泣,想了想,悄悄退了下去。他也有点想不明白,别人家的福晋碰到这种事情紧巴着爷们还来不及,怎么自己家的福晋竟把自己的爷撇到一边,那不是推着爷往那边靠吗?

天没亮就开始准备。说是侧福晋,这架子摆得的十足十,比敏弘出嫁时还要风光。

胤衸心中暗苦,为了江山,为了百姓,敏弘,对不起!

信步游走,来到敏弘的卧室。自从回来后,两个人就分开睡。繁忙的工作,别扭的心结,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间没在来过这里。

打量屋子里,和她在那边的摆设差不多,就差那些电器了。埋在沙发里,放松的躺倒。四周是敏弘身上特有的淡淡的清香,淡淡的象白莲。白莲……

记得敏弘大婚的那天晚上曾经穿过一套白色的婚纱,她说:那时每个女人的梦想,既然不能让全世界见证她的幸福,就让月亮欣赏吧!那套白色的婚纱,美的象梦一样,敏弘像个仙女一样站在他的面前,眼睛弯弯的,象月牙儿,眸子亮亮的,象天上的星子,她说,她说:“胤衸,我爱你!我爱你!”哦,好大的声音,别人都在笑呢!

我爱你,我也爱你!敏弘,你听见我说了吗?我爱你,我一定要当面告诉你。就像你们那里的男人那样告诉你,我爱你!

胤衸陷入到往事中,那个蛮横的,好色的女人;性感的,倔强的小猫;怕死的,坦率的胆小鬼;无所顾忌的看着五哥裸体的伤心人;坚强的,努力的爱着生命的女孩儿;装傻的,精明的,单纯的,沉默的,……往事历历,件件都象是白色栀子花装点的镜框,清新美丽的让人心醉,妖娆妩媚的让人心痛……

“胤衸,龟毛,阿伯祥,我们就这样快乐的生活下去好不好?”

好!好!好……当然好。

泪水悄悄的滑下,模糊了眼睛,敏弘,无数个敏弘围绕着他。无论是悲伤,失意,危险,艰难,快乐,高兴,富贵,得意,那个敏弘,就站在他的身边,满心满眼的看着他,彼此如同两个赤裸的婴儿……

回忆着往事,胤衸的手指从衣柜里的衣服上滑过。这件是在热河穿的,这件是生日那天穿的,这件……,那件……!

滑过一遍,又一遍,又一遍……

胤衸顿住了手,婚纱呢?

“胤衸,这样的婚纱在我们那里一辈子也是只穿一次的,然后传给自己的孩子。我不传了,她们有她们的美丽。等我死的时候,你帮我穿上好吗?我要穿着婚纱在那边等你,这样,你若是来了,找不到我,就打听穿白婚纱的老太太,保准好找!呵呵呵!”

“龟毛,我若是走,就挑两个箱子。一个装你,一个装婚纱,天涯海角乱走去!”

走了,敏弘,你少带一个!

我应该知道的,你说话向来那么玄妙!你可以理解我,却不能留在我身边啊!不然你怎么会从五哥身边离开,连命也不要了!我在做什么啊!

胤衸紧紧抓住柜边,骨节泛着青白,一点点的滑跪下来,虎口处在柜子上划出一条深深浅浅的血迹,拖曳着,仿佛是从心口里流出来的。

“啊――”

一声野兽般的吼叫从敏弘的屋子里串出来。刚刚找到这里的核桃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看了看身边的十七爷,后者杀气腾腾,不像是观礼的,到象是来杀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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