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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穿透毕业的日子(44)

周五下午,我突然意识到,这样的因祸得福里似乎还潜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祸患,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轰隆隆地压了下来,等到常沛过来告诉我那个回家生孩子不久就会回来的姐们儿是何春菊的远方亲戚时,这种不好的预感就更强烈了。

常沛是跟着秀秀一起来的,同时来的还有两个漂亮伶俐的女孩子,一个是N大英语专业毕业的高才生,一个是B大毕业学国际贸易的。这个专业让我想起了谢亦清,但也仅仅如此。

据说这两个女孩子是我们部门负责外事的,但看她们进来先找何春菊的办公室,然后很真诚地当着我们的面赞美何春菊的办公室如何干净,我们这个部门是如何舒适——尽管只有我一个“老”员工,我就知道自己和她们不是一个重量级的。

六点多的时候,公子润也回来了。

那两个女孩儿很大方地同他打招呼,加上秀秀和常沛,一圈人在聊天。我低头看自己的小说和文档,公子润问我:“你不要吃饭吗?”

我实在懒得再次费心装聪明,摇摇头拒绝了。他也没有多说什么,一大帮子人呼啦啦地离开,屋子里立刻安静下来。

不知道小说里说了什么,我脸上已经湿漉漉地发洪水了。我该怎么告诉别人自己这种没来由的恐慌呢?在这个城市,谁又可以担负为我解忧的责任呢?

看着模糊的电脑屏幕,我不得不承认:爱情,在生活里,很渺小。

自己随便吃了一些就回到宿舍,那两个女孩住在段姜曾经住过的屋子。那个小套间比较大,可以住三个人,秀秀也住了进去,其实就在我的对面。

“出来吗?”九点多钟的时候,公子润给我发短信。

我想了想,回他,“不了,太累,已经休息了。”

王清不在,她一直没告诉我为什么为她男朋友烦心,或许她也觉得这种事无从向别人说起吧。我大概可以理解。

“孟露?”有人敲门,听声音像是常沛。

我没有睡觉,正在灯下复习考研的东西,赶紧开门。

他抱着一摞子书站在门口,“这是我考研的书还有参考资料,上周走得太匆忙,来不及筛选,这次终于挑出来了,你拿去用吧。”

我千恩万谢地接了过来,到目前为止,我准备考研的事情连公子润都不知道。

“对了,”我想起一件事,“常沛,我能跟你打听个事吗?”

常沛本来要走,听见这话笑着说:“那有什么不能的,你说吧。”他的心情很好,出奇的好。

“你了解越峰公司吗?”我试着解开心头的疑惑。

常沛想了想,说:“小王让你跟他去这个公司催款?”

我点点头,好像一提这个公司大家都知道似的,心里不好的预感更强烈了。

常沛犹豫了一下,才说:“听说这个公司的老总因为嫖娼被抓过。”王清曾经说过,小王也曾经因为类似的事情被抓过,还是公司把他保出来的,而且秘而不宣,不知道为什么。

我奇怪地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不会小王……怎么可能,我们都是同事,而且还是老乡,平常处得跟兄弟姐妹似的,他也很照顾我,怎么可能?……

“没事的话,我先走了。”常沛并不多说,但我已经在这些人的支支吾吾中明白了一句话:自求多福。

“谢谢。”我干巴巴地说,觉得不够诚心,又加了一句,“真谢谢你!”

常沛走了两步,忍不住又退回来,说:“忍一忍,忍过这一段就会好了。真的!”他的眼睛亮亮的,好像有什么大秘密即将爆发似的,然后匆匆离开。

这件事情不难猜,估计是结构调整要出结果了。应该在下周吧?

周六,公子润陪着秀秀和常沛出去玩儿,我借口加班在办公室里复习功课,钻进书堆,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宁静。我从未像现在这样热爱学习。那些枯燥的题目好像为我铺开了一条崭新的道路,只要我能坚持下去,似乎生命就会有奇迹。

比起工作上那些摸不着头脑的直觉和复杂的人际关系,还是学习更让我觉得得心应手,即使考试被人说得如何恐怖,我觉得也不如等待小王这边的工作安排更让人心惊肉跳!

一天没收到公子润的短信,我觉得自己似乎也不是很担心。接了杨燃天一个问候的电话后,虽然这通电话很平常,很普通,也很简短,但我心里还是小小地快乐了一把。

我发现只要降低要求,低下脑袋,很多惶恐和不安都会暂时远离。如果你满足于暂时,那么在那一刻,就是永恒的快乐。

到了十点左右,公子润来办公室了,只有他自己。

“我以为你在看小说。”他似乎不太高兴,看着我手边的字典,翻了翻又合上,“你想考研?”

“还没定,只是先准备着。这里签了三年呢,不是说离开就能离开的。”我总有一种马上会离开的预感,那种格格不入的感觉一天强似一天,尤其是做了替罪羊之后,压得我心口闷闷的,时不时地就要长长地喘一口,好像叹气一般。

“最近你总叹气,不开心吗?”公子润的工作渐渐地有了些起色,而且不知道他知道了什么,神色间的愉悦不亚于常沛。

如果常沛真的是候选人,常沛知道,秀秀也会给他通气。我本来就不是那条战线上的人,王清最近忙得一塌糊涂,很久没有听到她八卦了。

王清说得对,不拉帮结派,你就永远无法融入这个团体。她紧跟文老头,自然被带入了另一个“团伙”,而我呢?

我觉得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站到了悬崖边上,周围的路没有一条是我想走的。也许跳下去才是唯一我想做且适合做的?

“怎么了?”公子润伸手在我面前晃晃,斜坐在桌子上,我头一次发现他的屁股坐下去还能挤出一块肉!(虽然人人如此,但在公子润身上发生,对我就是如此不可思议。)

“没什么。”我收回心神,最近好像也没那么花痴了,“有点儿累。”

“嗯,再忍忍吧,过了这两周就好了。”他以为我还是为了处罚的事情,“看开一些,公司就是这样,总得有人出头。陈总和赵总不和,不可能让何春菊出面的。”

我点点头,“知道,没什么。想开是想开了,就是心里还是堵得慌。”原因未必如此,感受却相同,能让他知道我这时的心情也是一种放松。

“唉!”公子润站起来走近一些,揽我的头入怀,“没见你这么难受过!以前为了谢亦清,喝两杯酒你不也风风火火地过来了,现在怎么了,挺不住了吗?”

我想哭,可是没有眼泪。胸口堵得发闷,似乎已成习惯,只能环着他的腰,闭上眼,好好地沉浸在属于他的味道中休眠片刻。

“我要是……离开北京……”我没有说下去,他身上已经有些僵硬了,“嗯,逗你玩儿的,好不容易追到你了,怎么可能放弃?”

这话我都不知道有几分真诚了,或许是真相的一部分,但已经不重要了。大四还没有结束,我却已经深深地知道什么是无奈。这个世界,不是你想如何就如何的;也不是你真的实现了目标,目标就会入你怀中,因为在时间的流动中,目标可能消失……

“啊!”外面有人惊叫,常沛站在不远处,点着我们笑道,“好啊,你们两个!装吧,继续装!”

他很坦然地走过来,这种态度让你也不会觉得难堪。其实我有点儿高兴,这种地下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公子润笑着松开手,说:“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我们都刚来……”

常沛道:“没事,我以前也干过。唉,那时候也是刚毕业。”他点了一根烟,办公室不让吸烟,但这里没人管。“年轻啊,一边忙事业,一边谈恋爱,一点儿不觉得累。”他没继续说当年的事,不过那张隐藏在青色烟雾后的脸足以说明一切。

公子润说:“不管怎么说,我想等转正以后再公开,老兄担待点儿。”

常沛点点头,“其实你不说,大家也猜得差不多。那么多年同学,又那么合适,真不知道还有谁能让你们看对眼。”

我瞅瞅公子润,那家伙风神秀丽,再看看自己,土豆一枚?段姜才是他的“登对”吧!

常沛似乎知道什么,瞥了我一眼,说:“算啦,绿豆不往王八跟前凑,或者王八近视眼,也不会凑成双。你们两个,傻帽!”他笑呵呵地骂着,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拍拍公子润的肩膀,“兄弟,知足吧!女孩子能这样就行了。你也别想别的了!”

最后这句大有深意,公子润的脸腾地就红了。常沛递给我一张名片,“这是我老师的电话,你要考研可以问问他……嗯,如果你想考我们学校的话。我已经和他讲过了,你直接打就可以。”

我低声说:“那考MBA是不是还要考数学?”

常沛愣了一下,“数学又不难,复习一下就行了!”

我哀号一声趴在桌子上,两根指头动了动,彻底歇菜!

“算了!没见你这么没出息的。要是不考数学,那只有语言、法律和新闻,自己选吧。选好了告诉我,我看看有没有认识的,再帮你找找老师!”

常沛恨恨地离开,好像当年的数学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