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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颜枯骨·连城(原名:连城惑)(168)

“别……别走……听我说完……连城……为了你……地宫门我至今都未打开,你可知道那本神罚录记着我的前世?殇说……说……看了就知道……可是我不敢……我……我……”

他知道?他知道神罚录的事!他不敢?他怕什么?因为那加因此而死,他是怕自己怨恨他,四件圣物齐备,可地宫的大门依旧紧闭着,这成了他与她的禁忌,谁都怕再回到那日深夜,两两对视的时光。

“连城……连城……”他醉了,今日的夜,强悍如他也显得如此的脆弱,

但是这一个所剩不多的深夜时间,没有任何梦再出现,生命太长却脆弱,夜太黑暗却短暂,早上醒来时,风佑已经起身穿衣,连城依旧趴在床沿,怔仲里,看着他还来不及细上的腰带,那是在北里她亲手织绣的平安带,除去悬挂的白玉吊穗,他将它贴身系在里衣里,穿上龙袍系上蟒带,谁也不会发现一个英武果断的帝王也会有善感踌躇的一面,

“原来你一直带着……”

连城有些鼻酸,匍匐了一夜的双腿早已失去知觉,风佑听了她的话,手中的动作顿了顿,然后继续,慢条斯理的整理过程没有发出一言,一切穿戴完毕,他抬脚走到门前,还是转身看了她一眼,然后说:“我一直带着,可是你直到今天也不曾正眼看我一眼……”

尾音跟着他的身影消失,连城转过头去,眼泪滑在肩头,被最柔软的丝绸吸得不露痕迹……

从贴身的荷包里掏出那枚金色的钥匙,连城放在手心细细地看,荷包里还有一只铃铛和墨蛟送的珍珠,这一切都是她想珍藏的东西。

钥匙对着手镯上的锁孔,连城抖着手缓缓插入,咔嗒一声,那个圆从手腕中裂开了,连城抽回钥匙,将它重新放回荷包,恍惚地看着那个金色的断裂部位。

这个手镯,记忆中有个男人曾用最温柔的动作,最漫不经心的话语,把它轻轻扣上自己手腕。可是如今……

连城的泪又一次滑了出来,重新扣好断层,手镯悄悄滑落在手心,重新汇成一个圆,无声无息,那玲珑的冰凉,渗入心肺。

能解开的,总会解开,该离开的,总要离开,坚硬的金属箍不住血肉之躯,光凭一句话、一只手,谁能够抓得住飘渺的未来?

连城将月魄冰镯小心地放在床头,窗外滑过一阵风,连城知道自己该走了,眼光穿过了寒冷和孤寂,却穿不过自己的心意,当初的情焰,它在不够空气却依然倦困地燃烧后,起了烟雾,迷蒙了满天满眼视线,曾经的深爱和伤害希望都能在这转身处化灰化烟。

接过那辛的手,连城还是恋恋的转身,停留在床头的手镯,依旧流光溢彩,那所有的场景,爱的誓言都在这光彩中一一展现。

别了!不管是在北里稠密的风雪里,还是南阳潮湿的空气中,他都曾给过她世间最美的美景,

自己的爱情定格在西泽那个喧闹的街口,那一次自己真正邂逅爱情,那一次身躯在付出了全部的灵魂和爱的拥抱中化为乌有。可所有的良辰美景,一切的坚持执着,最终还是随着时间和命运流过,沦陷中揭示出别样的答案。

烟火迷殇 荼蘼花开

起风了,暮色里谁家的纱帘飘起,给这晦暗而贫瘠的小镇添上一抹亮色,那一定是个蕙质兰心的女人,省下宅门里的布料,一点点拼凑而成的帘幔显得浪漫而心酸。

推开窗,不知来自何方的风,闪身穿过层层叠叠的山峦,荡低在连城的鬓边,身际略略透起寒意,无论怎么样没有冰雪,这个季节也不是夏天,那一年的夏天,有个少女,着一身浅紫的纱裙,与他在溪边邂逅,还记得彼此眼波深处的欢乐和悸动……

窗外看不见落下的夕阳,但是红色余辉依然在极目能眺望的距离晕染出温暖和苍凉,不知道谁家的窗口飘出了饭香,连城才惊觉自己饿了,于是走下阁楼,竹楼临水边是相互攀谈的妇人。那辛带着她一路逃离,渡过滔滔的赤水,终于又回到东隐的雾江,熟悉的乡音,熟悉的风景,以及那久违的吊脚楼,都让连城原本空寂的心渐渐充盈起来。

“请问,你们有没有看到我哥哥?”

出门在外连城与那辛兄妹相称,其实算不上假扮,他们原本就是兄妹,这样倒更为贴切。那辛去掉了铁面,但仍固执的蒙住那只眼睛,虽有些怪异,但面容不若以前冷硬,倒是容易让人接受些。

妇人随手指了指屋后的竹林,又投入到话题之中,连城小声道了谢,起步往林中走,天空已经渐渐黑了下来,小竹林被人间的烟火熏得尘烟弥漫,连城不禁咳嗽一声,走到深处,眼前突然一花,未及看清周围环境,借着透过氤氲的银河微辉,恍然看见有个高大身影在夜空下犹豫地转身,望向连城的眼深邃眼神一亮。

“是你吗……”

连城的声音有些颤抖,她双手交握紧靠近胸口。那身影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她,暗夜里有鸟羽划破寂静的声音,连城心口开始疼痛,一点点地加剧,她弯下腰,蹲起身子,

“为什么?”

哽咽出声,连城的哭声让那个影子焦躁起来,他蹲下身子环住她的肩,将她搂紧在怀中。

“我们不是约好的吗?为什么骗我!”

粉拳用力捶着他的肩,连城宣泄地哭出了声,她压抑的太久太久了,如今唯独在这个男人面前才能放肆出来,她的墨蛟,她心中温润的明珠,她南阳的青海蓝天,辗转了这么多年,还是回到了他的身边。

就这样拥抱着他,老去也只要这个男人陪伴在自己身边,就欺骗自己说就是他,已经是所有的最初和最后的爱,但是这个世界上,有东西叫真实,也有东西叫回忆,现在的真实,正好在某一点上,和连城的回忆重合,连城嚎啕的大哭,哭的不仅是真实的相遇,也哭着对回忆的离别,这一次真的要走了,再也不犹豫,再也不回头……

夜色昏沉,小竹楼里摆上了简单的饭菜,连城三人围着桌子坐着,虽然狭窄但犹显温馨。

“范梁死了?”

墨蛟点头,那辛手中的酒杯微微停滞,连城随即问道:“那怀沙呢?”

墨蛟苦笑了一声:“她终于完成她的使命了!”

连城盛饭的饭勺停在半空,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那件事我还没有说完,即使敲响了皮鼓,找到了出路,还需要一个银鳞蛟来堵住海眼,不然海水会淹没整个南阳,而怀沙就是那个命定的人!”

连城的心口疼痛着,怀沙……那个坚毅的女子,为了这块被自己族人的血浸染过的,会让自己心碎的土地,竟然……那承诺过的誓言也从未改变过。不忘的约定,舍弃一切也必须守护的约定,要用一生去完成的约定,她终于用她绚烂的生命实现了……

“那……范梁呢?”

她小声问着,墨蛟叹息道:“他是真的爱怀沙,带回怀沙的孩子后,怀沙原谅了他,这些年他一直帮着找那个地点,圣地往下挖得很深,深到快见了海水,他想代替怀沙,所以跳了下去,却不知道凡人的肉躯是于事无补的……”

屋子里都安静了下来,那辛和连城都沉默着,从别人嘴边听来的故事,虽不像亲身经历地那样惊心动魄,但还是令人感伤。

“怀沙最后化成了银鳞蛟,亮的耀眼,很……美……”

墨蛟眼中有了泪光,连城紧紧握住他的手,墨蛟抬头,连城的泪早已先他一步流了出来。

“孩子呢?”那辛问道,“不是说怀沙还有孩子?”

墨蛟咽下眼中的泪意,道:“皮鼓敲响时,山崩海裂,先是范梁然后是怀沙,我们都愣了,乱成一团,海水漫过了街道,南阳也是一片混乱,念儿是那时候走失的,等一切平静下来,有人说,看见一个孩子往东走了,说是要找她的豹子,我于是一路寻来东隐,这才遇到了黑将。”

墨蛟说着看向那辛,他腼腆一笑道:“叫我那辛,我已不是什么将军了!”

连城心口一涩,微微低下头,那辛接着说:“我离开天都后,也回来东隐,想看看父亲生活过的地方,却没想到再见到墨蛟……”

连城缓缓站起身,去收拾桌上的碗筷,两个男人都看着她,眼神中似有千言万语,但却不知如何开口。

“连城……你有何打算?”

最后还是那辛先挑开了话题,墨蛟的局促他看在眼里,但连城真正的心思他还是猜不透。

“为何两年前你们不来找我?”

连城背过身小声地问。

“当年你和墨蛟走后,我不放心,派了一些人追赶你们,果真发现被擒的墨蛟,争斗之后他们将他救了出来,直接送去南阳,但由于我也被擒,所以一直都没有联络,墨蛟的事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

那辛的解释并没有让连城转过身来,烛光中,他看了看对面低着头的墨蛟,长叹了一声,起身退到门外。听着那辛远去的脚步声,墨蛟才稍稍抬起头,却看到连城不停耸动的双肩。他站起身,想扶住她的肩膀,两手悬在半空,却始终不敢落下来。

“墨蛟,你在怕什么?”

连城转过身,旧衣素颜却丝毫不损伤她的美,两眼哭的红肿,连城轻轻咬住下唇。墨蛟怜惜地捧住她的面颊,幽幽地说道:“我在南阳活下来的时候,天都已经陷落了,你随他入了宫,我也死了心,其实你大婚那天,我去了天都,混在人群里仰望你,只是你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