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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罐子破摔(27)+番外

哑侍无动于衷,把竹笛揣进怀里。

阿斗买了一双木屐,换下靴子,在手里提着。又给哑侍买了一双,一大一小,二人木屐叩击青砖路声响,相映成趣。赵云莞尔道:“快吃午饭了,回府里吃,还是在外面用?”

阿斗本想找间酒楼,好好吃它一顿贵的,却见关凤神情恍惚,显是乏了,遂道:“回府吃罢。”

哑侍随手指了指指阿斗,再指赵云,意思是他要离开一会,有私事要办,让赵云先带阿斗回去。

阿斗忙拉住哑侍,道:“喂,你去哪?”旋回头朝赵云使了个眼色,道:“你们先回去。”

赵云一直以来亦对哑侍身份充满疑惑,这侍卫实在强得太不像话,若让刘禅跟着,说不定能找到他身份的蛛丝马迹,然而要尊重沉戟,却不应让阿斗牛皮糖似的粘着,正踌躇不定间,阿斗已追上哑侍,沿街去得远了。

哑侍腿长,走路比阿斗快了许多,阿斗追得气喘吁吁,本以为会被甩开时,哑侍无可奈何地停了脚步,微微躬身。

阿斗兴高采烈道:“你去见你的朋友么?”旋跳上哑侍的背,搂着他的脖颈,任他背起自己朝城外走去。

阿斗胡乱说着些什么,哑侍只是不作声,走了许久,离市集喧闹处渐远,在一处僻静地停了下来。哑侍让阿斗下地,又拉着他的手,绕过一处荒草丛生的废弃城墙。

城墙后,白茫茫的春雾笼着一片荒坡,雾中又有人声依稀传来。

哑侍忽察觉到了什么,以身躯挡住阿斗,阿斗会意,遂不作声,二人躲在树后,见一名身穿鹅黄色绣袍的贵妇人,由贴身侍婢掺下坡来,上了早已在那处等候的轿子离去。

哑侍方从树后走出,弯腰拾起一块石头,在手里掂了掂,像是想朝轿子甩去,又拿不定主意。阿斗嘴角微抽,道:“你很讨厌那女的?”

哑侍随手抛了石头,朝坡上走去。阿斗忙随后跟上,停下脚步时,这里却是大大小小,林立了无数墓碑。

此处是江东望族的墓陵。

阿斗明白了,哑侍是来拜祭的,他好奇问道:“这里埋着你喜欢的人?”

哑侍摇头,依次分辨墓碑,阿斗道:“朋友?”

哑侍点了点头,沿着墓碑寻找,阿斗试探道:“你的好兄弟?”

哑侍摇头,阿斗又道:“普通朋友?”

哑侍想了想,点头,阿斗正要再问,哑侍却嫌其啰嗦,扣起手指,阿斗忙跳到一旁,道:“别!我不说话成了吧!”

哑侍终于找到一处空地,那空地上立着两块墓碑。墓碑前留有小酒,香刚刚燃尽,显是才有人来祭拜过。

阿斗见那并排立着的墓碑,还以为是两夫妻的合葬,待得看清楚时却愣住了。

左碑刻:武勇烈贤明汉将军伯符之墓

右碑刻:英隽异才建威中郎公瑾之墓。

孙策官拜明汉将军,周瑜官拜建威中郎将;竟是周瑜与孙策这对结义兄弟的墓。

哑侍默默站着,不知思考何事,阿斗不敢出声,亦不敢起丝毫亵渎之念,这三国时代最出名,亦是最重义气的两名男子,死后葬在一处,这两座墓碑是建业,乃至整个江东的保护神。不知为何,阿斗一见之下,便心中凛然,说不出半句冒犯的话来。

也许纵是孙权,仍不敢怠慢。破了族规,把周瑜之墓迁到此处。

美周郎,美孙郎,当年笑谈英姿,如今却俱成白骨,任是英雄恣意,朱颜清风,死后亦不过是这么巴掌大一块地方罢了。

阿斗明白了哑侍让他跟来的用意,他转头看了看哑侍,哑侍依旧站着如一块磐石。

“你……嗯,你在这,沉戟,我下去走走。”阿斗小声道,转身缓步离去。

他明白自己与江东是敌非友,更抱着有朝一日,荡平东吴的决心,此刻站在两座墓碑前,却是浑身不自在,只求早点离开这里。

阿斗走下坡,才舒了一口气,不再感到压抑,附近农家小鸭叫唤,几只黄毛小鸭在草丛中蹒跚,寻着水塘,阿斗随意在山下逛了逛,从鸭子面前经过,小鸭便抬头看,接着一摆一摆,跟在他身后。

又过一会,阿斗十分好笑,自己身后已跟了一排雏鸭,俨然自己成了母鸭,他走到哪,那十来只毛茸茸的小东西就跟到哪,玩了一会,他转身道:“嘘、回去,我不是你们……”

接着,阿斗微张着嘴,话却说不出来了。

一排十余只小鸭整整齐齐,俱是抬头看着自己,鸭队的末尾,站了个十四五岁的小男孩,男孩身穿明黄色道袍,肩上扛着一人高的招幡,睁着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笑吟吟看着自己。

正是上元节夜,他在成都遇见的小风水师?他怎会在建业?

阿斗未问,男孩笑道:“小鸭破壳那刻,见到谁,就当谁是妈。”

那句话依稀熟悉,正是赵云曾对自己所言,当时这风水师也在旁边,自己怎没发现?阿斗蹙眉问道:“你是谁?”

男孩认真点了点头,道:“哥,那晚上,大鸭子去找你了么?”

阿斗方想起他指点赵云,到老君观上去一事,莞尔道:“多亏你呢,去了去了!你叫啥?”

男孩随手一挥招幡,那十余只小鸭砰的一声,化为烟雾散了,阿斗吓了一跳,道:“这这这……这是你变的?”

男孩笑答道;“我叫于吉。”

阿斗目瞪口呆,道:“你不是……你不是被孙策杀了么?”

于吉嘲道:“他?他就斩了我一只稻草人儿。”说毕忽地察觉什么,微微别过头去,耳朝山上,又对刘禅作了个“嘘”的手势。

阿斗静静听着,山上传来暗哑笛声,是哑侍在吹笛。

江南之笛向来悠扬婉转,然而哑侍吹出的那曲调,却颇有北方男儿豪迈之气,似是带着一股大漠民风,旷天荒野,笛声不受拘束地荡开雾气,隐隐有种草原中的铿锵之感。

阿斗喃喃道:“哑巴吹笛子倒是奇怪,不像江南江东丝竹的女人味。”

于吉正色道:“他本就是塞外来的,跟中原人不太一样。”

哑侍吹毕曲子,收笛入怀,循山上寻了下来,却在一处坟包后立定,蹙眉听着刘禅与于吉小声交谈。

“……你咋知道师父跟我会在老君观碰面?”

于吉神秘兮兮道:“天机,我能掐会算,你看这玩意,虽然看上去像破烂,其实它有名字来着,叫‘弹指天机招幡’,跟你一样,也是天地造化的灵物儿。”

阿斗疑道:“跟我一样?”

于吉支吾几句,欲言又止,像是顾忌什么,阿斗虽疑亦不再追问,又道:“那你帮我算算?我跟师父会怎样?”

于吉又道:“这还用算么?连老君都成全你俩了,倒是金龙……”

阿斗只是不解,又道:“什么金龙银龙?银龙是师父么?金龙是谁?”

于吉道:“你脚踏七星,身旁自然有龙护着,金蛟剪儿双龙,护着你这灵物儿,金龙嘛,就是……”

话未完,忽听一声轻响,于吉嚎道:“唉唉!”忙不迭地一手捂住后脑。

阿斗茫然道:“怎么了?”转头去看,却见背后没人,帮于吉揉了揉,又喊道:“哑巴!”起身去寻,不久前还在墓前的哑侍早已失了踪。

于吉道:“哥,你以后是要当皇帝的,管顿午饭成不。”

阿斗听了高兴,忍俊不禁道:“哑巴该是先走了,我们也走吧,哥请你吃好的,哑巴没份。”旋拉起于吉的手,两人笑着下山去了。

建业长街车水马龙,小流氓和小神棍手拉着手,站了一会,选定那间“鱼羊楼”,便大大咧咧走进去。

所谓居移气,养移体,阿斗虽说家贫……当然,这是在曹刘孙三者中比较而言,但仍为太子,又常年跟着文武第一的诸葛亮赵云学艺,自然带了一分出凡脱俗。外加新得黄金十万两,暴发户之气尽显无遗。

店家一见之下,不敢怠慢,遂恭恭敬敬把二人请到楼上雅座。

此店乃是黑店,专宰外来客,阿斗与于吉俱是不知,甫一坐下,阿斗便对这雅座评头论足,大放厥词,颇有建业不及成都生活条件的感慨。小二手搭毛巾,在旁听得一愣一楞。

于吉只是傻乎乎听着,浑不知阿斗说这话,是为了方便拐带人口作的铺垫,阿斗嘲完这江东第一黑楼简陋后,正色道:“这地方不是人呆的,要不你跟哥回成都去?”

“以后哥吃啥,你吃啥,每天管饭。”

于吉先是一怔,继而笑道:“那正好。”

“太好了!”阿斗拍案道,转头吩咐小二道:“挑贵的上!”心头正狂喜间,浑不知楼梯口正有人直勾勾盯着自己二人,心内亦是狂喜。

谈到此楼渊源,实是三岁死了娘,说来话太长。话说江东不似益州洛阳,官吃黑,黑吃民。东吴本是各大士族根深蒂固之处,黑道,路霸,海霸等常与士家勾结,重金买官卖官,士族当政后,又对地头蛇蓄意照顾,演变为黑白勾结的形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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