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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谓谁(87)

作者: 谢堂前u 阅读记录

胤祥哪还愿听这迂腐的疯和尚罗嗦,拔腿就跑,已隔得老远了,仍听见那僧人还在诵念《放生偈》:“人既爱其寿,生物爱其命。放生合天心,放生顺佛令,放生免三灾,放生离九横,放生寿命长放生官禄盛,放生子孙昌,放生家门庆,放生无忧恼,放生少疾病,放生解冤结,放生罪垢净……”

月夜(上)

八阿哥胤禩虽已出宫建府,然每天五鼓时分仍须上书房,因如今算是个办差阿哥,不用像幼年皇子般读书至黄昏方休。自十八岁晋封为贝勒后,期望很高的康熙便有意让他多历练一番,因此每日有半天上书房,半天入内务府学习。内务府衙门总管宫禁,底下所属有七司二院,凡皇宫的衣、食、住、行等各种事务,都由内务府承办,俨然相当于一个小朝廷,不但人多口杂,事靡巨细又多是攸关国体,举措稍有不当便是失了皇家脸面。康熙以为,若能当好皇宫这么大个摊子的家,将来出入朝堂,经世治国自然是水到渠成了。胤禩也的确不负厚望,锻炼得愈发干练老成,是以此次康熙出塞避暑期间,便指派他与三贝勒胤祉一起留京代理政务。

话说转眼到了七月初六这一日,夜已渐凉,但白昼里仍是暑热未消,依然是响晴的天气。

三阿哥胤祉和八阿哥胤禩与留守京师的大学士、六部官员等商讨处理日常政事毕,在旁协助的五阿哥胤祺和七阿哥胤祐于每日例常的请安折上签了名,便与众人自行离去,留下胤祉和胤禩两人整理需要送交圣览的折子。忽然胤禩抬起头,发现值房中还有一人踟蹰未去,不由讶道:“纳兰先生,还有事吗?”此人正是现任翰林院掌院学士,兼礼部侍郎的纳兰揆叙,或许他的父兄更为人熟知,其父亲是曾经权倾朝野,后为康熙罢相的纳兰明珠,而其兄长则是享誉清初文坛的一代词人纳兰性德。

纳兰明珠雅好书画,素来亲近朝中理学名臣,纳兰性德平日所交亦尽皆汉族文士中的一时才俊,诗书传家,崇文重礼,纳兰揆叙或者稍逊其长兄,但也是极具文才,文武兼备,否则怎能担当得起翰林院掌院学士之职。是以阿哥们见了面,都要尊称他一声“先生”。

纳兰家族是地道的正统满州贵族,从龙入关,立有功勋,并数代承袭官爵,乃功名奕世,钟鸣鼎食之家,与皇室的姻戚关系也一直紧密非常。明珠乃大阿哥胤禔的叔外公,到了他儿子这一辈,揆叙娶了耿聚忠之女为妻(耿聚忠是清初三藩之一耿精忠之三弟,靖南王耿继茂之三子),耿聚忠则娶了安亲王岳乐之女和硕柔嘉公主,成为额附,因而无论是养母惠妃这一层,还是与安王府结亲之故,胤禩自然常常出入纳兰府邸,和揆叙熟络起来,此刻相问,更是十分之和颜悦色。

胤祉却不以为意道:“既是有事,怎的刚才不曾当众奏来?”他这一堵,揆叙面上难色更甚,越发不知如何开口了。胤禩劝道:“三哥,纳兰先生向来谨慎,想是有极要紧的事情不便公之于众,咱们且姑妄听之也无妨。”胤祉看他一眼,点了点头。

揆叙先抹了把冷汗,方道:“两位贝勒爷可知,京中将有大事发生?”胤祉、胤禩略一对视,不约而同道:“不知。”揆叙肃然又道:“奴才原也不知,亏得那索额图的一个家奴不堪受其□□,逃至奴才府中据实以告,否则只怕世人都要叫那索额图给蒙骗过去了。”才听见索额图的名字,胤祉便知又是老一套的明索相争,明珠与索额图斗了大半辈子,权势相侔,互相仇轧,斗得一个被罢了相,一个年老致休,居然还不消停,念及此,胤祉脸上浮出一丝不耐烦。

胤禩却认真地听完,问道:“那个索府家人到底说了什么?”揆叙道:“两位爷也知道,去年万岁爷强令索额图致休,他当时虽不敢抗旨,却积下了满腹怨恨,当着门人的面就常大发牢骚,私底下还不知怎样了。他那家奴还说,索额图致休一年来,不但与门生故吏频繁接触,近日趁着圣驾出塞,竟又招徕了一些三教九流的江湖亡命之徒登堂入室,只怕所谋者大矣,不可不防啊!”

胤禩皱起眉头,沉吟不语。胤祉则问道:“那个家奴何在,我要亲自问过一遍。”揆叙张大了嘴,好半天才道:“事关重大,奴才怕打草惊蛇,便让那家奴仍回索府呆着,免得露出马脚。”胤祉又问:“那可有口供的画押文书?”揆叙僵硬地摇摇头。胤祉道:“如此,无凭无据,叫人如何相信你的一面之词?”他怎么看,怎么觉得明索两党都是一丘之貉,心中存着万般猜疑,自然万难置信。揆叙立誓道:“奴才若有半句虚言,管教天诛地灭!”胤祉闻言只是冷笑不止,笑得揆叙一阵阵头皮发麻。见气氛窒闷,胤禩忙解围道:“先生且先回去罢,此事容我和三哥商量一下再作计较。”揆叙如蒙大赦,躬身却步退出值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