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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谓谁(66)

作者: 谢堂前u 阅读记录

“如何还能不懂……”四阿哥道,渐渐从僵化状态缓和了过来。

“窘里个窘!”每将以上情形回想一遍,悠悠就觉烦乱,忍不住吼它一声。反过书册往案上猛地一扣,离座来回踱步,脑子里将陈良的“闲事莫理”之论又过了一遍,顺便大骂自己老毛病又犯了。即便时刻自律,可一旦碰上罕见的奇难杂症,便是技痒难耐,跃跃欲试。“此事尚有挽回余地,再不可因一时冲动,意气用事了。”悠悠自言自语,下好决心,便呆呆立在了当地。

“格格!”穗儿的声音突然在门外响起,惊得悠悠刚拿稳的书又丢了出去。看着奔得满头汗水的穗儿又慌又喜的样儿,悠悠无奈地捡回书,半怒半笑道:“山里住久了,野得你快没边了。”

“不是我……”穗儿边喘边道,“是有客上门了。”

悠悠安坐高台,道:“你又不是第一天给药庐看门,还用我教?问清楚来人是过路、访友,还是求诊,你就依着惯例去办吧。”

“这我还能不知道?”穗儿噗嗤一笑,附耳轻声说道,“问清楚了,三样都不是,来人只说是早跟格格约定好了的,非要你亲自去迎才肯进门,还神秘兮兮地叮嘱不准张扬,好大的派头!”

悠悠一听,心里登时凉了半截,该来的还是逃不了。她长长太息一声,继续看书:“说我正忙,安排来人在客舍住下,便不用理会了。他们既然派头足,自然事事都能料理停当。何需我们帮手。”

“这……恐怕不太好罢……”穗儿目瞪口呆,“来人说,来人说……”

悠悠微微一笑,道:“你紧张什么,来人说得明白,不可张扬。如其所愿!即便真要追究起什么慢待之罪来,有我这当家的在,轮不着你什么事。快去,闭关时间,有事也不许来烦我!”

“啊?哦……”穗儿只好把话吞回肚子里,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

等穗儿走远,悠悠才嘿嘿掩卷偷笑出声来,尽管明知此举根本无用且无聊。于是,继续来回踱步。当心思再回到书册上时,已然火烧红霞,时近黄昏。想来,穗儿早已将那位神秘来客安排妥了。意气用事,可一不可再。悠悠环视屋子一圈,摇摇头轻声吟道:“孔子云,何陋之有?”书生心气纵高,又有何益?挥挥衣袖,荡然无存。

走到客舍别院门口,侧耳一听,竟是悄然无声。进门一瞧,草木舒展,一切如旧,看不出丝毫有人迁居的迹象。悠悠几乎要怀疑自己是否走错路了,望望红彤彤的天空,再定睛一瞅,这才看见一个隐在屋檐下的身影,倚柱而靠,垂头抱手胸前,仿佛跟身后的阴影溶成了一体,难怪,不仔细瞅还真难发现。“芝麻大事,何劳贝勒爷大驾亲临呢?”那影子闻声一动,却不答话。悠悠也不再理睬,入屋自去与来客以主人家身份絮叨上几句,转眼又出了门来。那影子果然也未挪窝。

悠悠以同样的姿势,也靠在另一根廊柱上,抬头望去,天边一条赤龙腾空出世,横亘万里,看得她不由泛起了嘀咕,飞龙在天?其血玄黄?吉凶莫测啊。

“西山的落日,与京里的看起来也没多大差别,你为何又恋栈不去?”

“这儿就算山里了?”悠悠笑了笑,有点小小的得意,“诶,终究还是你先沉不住气,开口说话!”

四阿哥微微一笑,道:“想说什么就说罢,四爷恕你无罪。”

“嗬!”悠悠道,“我能有什么想说的?不管是该不该说的,能不能说的,你若猜不出个八九不离十,还凭什么在人前摆四——爷爷的谱?”

这一回四阿哥却不笑了,用几乎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你说,我是不是真错了?”

“你后悔了?”悠悠语含讥讽。相比他现在心里一时的困苦,当初积极促成五公主与佟家婚事的时候,可曾不忍过,犹豫过?佟家与五公主有什么关系,隆科多只是他四贝勒一人的舅舅。世上有谁愿意娶一个必然不久于人世的妻子,舜安颜又岂能例外。这敢情好,结亲等于结仇。怨结已深,此刻就算拼命去挽回,去补偿,也只求得个心安,根本无济于事。“我知道你想让我说什么。四爷谱大啊,想找个人吵架,骂骂自己,还得先赦那人无罪。哼,我偏不说。”

“什么?”四阿哥失笑。

悠悠摇摇头,不疾不徐道:“我有个很爱出游的朋友,走过很多的大川大水。她常常说,旅途艰难,从来没有一条道走到底的好事,最怕的还是无路可走。如果岔路多,千万别怕会误入歧途,条条大路通京城,即便走错了,不过多绕些路罢了,总归能绕到目的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