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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谓谁(163)

作者: 谢堂前u 阅读记录

甚至不用一个眼神,马起云、□□江等已把看守此处的下人领到一边,好生说道说道。院子里只余下了八阿哥一人,他微有迟疑,还是打开了手中的方盒,里头搁着一块长方形符牌,一看便知有些年头了。外面一层古旧紫金□□,头尾皆雕有虬龙云纹,□□破损的缝隙间,隐约露出了深褐色的内胆。胤禩取出符牌,正好握了满手,在与肌肤接触的一刹那,便有源源不断的热流传入掌心,瞬间席卷全身。他惊奇地“咦”了一声,恍惚中眼睛一花,那固状内胆忽然红光一焕,化为了地底流动万年的炽热熔浆,随时喷薄而出,吞噬万物。一时间,牌子竟烫得拿不稳,滑落在青石板路上。八阿哥俯下身,却瞧见符牌正面刻着三种文字的阳文,“奉天承运”四个字,除了汉文、蒙文两种,第三种波斯文他就不认得了。

八阿哥将符牌放回盒子合好,心中隐隐猜到,这是什么物什了。

“门开着,这儿怎么没有人?”边东张西望着,虚明边大喇喇地一脚跨过了门槛。

八阿哥回过身,瞧清了在她身后的吕思安,一脸轻松不觉渐渐凝重,犹似寒霜罩面,厉声对吕思安道:“你还在京城做什么?想害死你的旧主子么?”

陡遭呵斥,吕思安嘴唇一哆嗦,张了又合,半晌之后,方面如死灰道:“今日别过,此生我永不会再踏足北京城一步。”

“算你还有心。”八阿哥脸色略缓,道,“你也算得上是一方义士,盼能说到做到。”

那边厢,虚明已入屋绕了一圈,出来问道:“夏大小姐人呢?”

八阿哥道:“她等不及,适才自行离去了,想来未走多远。”

吕思安自是呆不住了,虚明招呼一声,两人匆匆告辞而去。八阿哥忽然记起手中的盒子,忙追几步,叫道:“虚明,等一下……”虚明却只摆了摆手,头回也不回道:“放心,九天,一共是九十日。闲下来我会来找你的。”话声传来,人早没影了。

八阿哥怔了怔,讪讪然收回举在半空的右手,望着掌上的方盒一时出了神。他叫来马起云,将盒子交给他,道:“你去外面跑一趟,把这东西亲自送到若琳手上,让她好生收着,就说今儿晚些时候我才去瞧她。”马起云自不敢怠慢,一溜小跑着去办了。

每逢秋后处决,便是全城涌动,争相围观的大日子。

京城九门之中,过了走囚车的宣武门不远,便是菜市口。在这条必经要道上,相较往年,人越多,车越忙,堵得水泄不通,城门的守卫也松弛不少。

夏飞虹往脸上随便抹了把土,随着人潮涌出了宣武门,围在刑场四周,远远等着最重头戏码的上演。日头一点点爬上了头顶最高点,她心中反倒一分分平静下来,无波无澜,甚至眼泪也一下子流尽了一般。

“时辰已到!”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人群突然间骚动起来,叫声一浪高过一浪,但很快又被响彻云霄的炮声淹没了。

“看,是四阿哥监斩!”“那是,听说就是这些乱贼害得他几乎丧命,可不得亲眼送他们上路。”“受伤?怪不得四爷的脸色那么差……”

夏飞虹就那么静静地站着,身边是群情激动的人海,几乎将其吞没灭顶。

“是谁害了我父亲?”她固执地问。

“别问了。”吕思安支支吾吾道,“是……是一个很有权势,你惹不起的人物。”

她以为,自己似已失去了知觉,却又将法场高台之上那掷出牙牌的高瘦身影,深深刻入了眼底,记进了骨子里。一颗颗人头滚落在尘土里,一泼泼鲜血染红了整片天,这样一幅妖艳得毫不真实的画卷,真如一场永远也醒不过来的梦境。

及至所有犯人处决完毕,四阿哥颤巍巍的,几乎是由人搀着走下了监斩台。

等在场外的十三阿哥胤祥见了,快步上前扶住他,唤了一声“四哥”,便再也说不出话来。四阿哥淡淡地报以一笑,略显气短虚弱。胤祥动情道:“只怪我见不得此等场面,连累四哥带伤都要替我监斩,我真是……”忽然间便无言以继了。

四阿哥微一摇头,道:“此事,该是四哥谢你才是,给我这么个自清的机会。”

两人这么谢来谢去,不由相对莞尔,一笑方始作罢。四阿哥登车回府,十三亦骑马随行,穿过几条横街,胤祥只觉背心发凉,似是有人一直在后窥视跟踪。他放慢脚程,一回首即望见一个红衣女子无声地吊在车队之后,两眼直直地锁定四阿哥的马车,阴恻恻的目光,令人不寒而栗,望而生怖。

胤祥疑心顿起,驱马近前才要查问,忽然路边跑出来两个人,其中一个中年男子一掌击在红衣女子后颈,将其打昏。另一个少年却奔至胤祥马前,抱拳嘻笑着道:“叨光叨光,借过借过!”胤祥微微一愣,见她喜气洋洋得跟拜年一样,不觉好笑道:“是你呀,小师姐?”说话间,那中年男子已带同红衣女子不见了踪影。虚明作势便退,胤祥忙问道:“在德州,你怎么突然就不告而别了?”虚明道:“有时间再聊!”走得更急更快了。胤祥不敢去追,只得无奈地目送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