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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谓谁(110)

作者: 谢堂前u 阅读记录

“南镖镖局?”胤禩默念一遍,觉得隐约在哪见过这个名字,他向来自信于过目不忘的记忆力,然而此刻搜肠刮肚,仍是茫然毫无头绪。陈良轻笑道:“这个镖局十分神秘,很少人知道它的名号,我也只听说它的总局设在江南某地,更确切的地址便无从得知了。”既然南镖镖局地处江南,那与西北夏家,一个天南,一个地北,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去啊。陈良又道:“怪异的是,南镖镖局名头虽小,但是大清国库凡有库银押运之事,都会交由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镖局承担。”听见国库二字,胤禩豁然大悟,当年他在内务府翻查财务帐本时,可不止一回见过南镖镖局的条目。当中记载,基本都是大内向其拨出数额不菲的款项,然后便没了下文,至于钱帑的最终去向用途,竟然无人问津,是以胤禩印象还颇深。

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八阿哥犹苦思不解,唐兴却来通传纳兰揆叙大人再度登门造访了。胤禩眉头皱起,难道他多次避而不见的暗示,太委婉了……他忍不住笑道:“看来我又得从后门开溜了。”

陈良忽然问道:“八爷可知,现下的九门提督是何人?”八阿哥道:“内大臣纳什。”陈良笑了笑,道:“除此之外呢?”纳什还是索额图的姻亲,这个谁人不知?八阿哥看他一眼,并不作声。确实,若陈良适才所言句句属实,那么揆叙所报便是大实话无疑了。

细细想来,胤禩模模糊糊,似已参透了南镖镖局的玄机。

陈良笑道:“八爷何需为此烦恼,我有一言,只消说与纳兰大人一听,他自然再不会来搅扰八爷的清静。”八阿哥饶有兴味地“哦”了声,问道:“什么话?”陈良道:“郑伯克段于鄢。”

八阿哥微微一笑道:“纳兰先生家学渊源,怎会没读过这个典故?”陈良随声附和,面露得色。胤禩静默片刻,忽而不动声色道:“陈兄才名远播,果然博闻广识,不输博学鸿儒。然而书读得多了,也得念在正道上。就好比悠悠,医书读得再多,又怎抵得过一纸圣谕?”

陈良大惊失色,心头惶惑不已。难道八阿哥竟看穿了,十四阿哥当众求婚之事,是他在背后暗示指点?

胤禩笑而不语,他原本只是无根据的猜测,但见了陈良如此模样,显然是猜中了。胤禩温和道:“陈兄与悠悠曾有旧谊,相信惋惜之情,绝不下于我。”陈良盯着地面,漠然道:“我自然希望她从此一切顺遂,万事如意。”胤禩微笑道:“我这会要赶去探望三哥,那么纳兰先生,便请陈兄替我告罪了。”陈良应声退下。

八阿哥目送陈良远去的背影,嘴角笑意渐凝。相比虚明,陈良用起来可就顺手多了。因为他有欲求,有弱点,便于拿捏。

整个三贝勒府都弥漫着诡秘与不安的气息,人人行色匆匆,神情闪烁,每一张脸仿佛都贴着厚厚的苍白色面具,青天白日的,令人毛骨悚然。

带路的宋太平是三阿哥的哈哈珠色,领着八阿哥在宅院门墙间穿梭时,亦是蹑手蹑脚,一脸紧张,唬得胤禩身不由主地绷紧了神经,大气也不敢出。宋太平抱歉地笑了笑,似乎在说,您来得真不是时候。

临近一处飞檐画栋的阁楼,一大股浓烈的香火味猛地呛入鼻内,熏得两人眼泪汪汪的。八阿哥轻咳几声,忍不住道:“三哥所染何疾,须得这么大剂量的焚香?”宋太平擦着眼泪道:“谁也说不准,反正贝勒爷就突然间气色越来越差,整天疑神疑鬼,说府里有不干净的东西,搅得阖府都不得安宁。这不,昨儿刚寻来一个会捉鬼的道士,用什么茅山术作了会儿法,贝勒爷果然舒服了些,便整宿整夜地跟那道士念咒画符,连福晋都不敢去劝。”

“道士?”八阿哥眼睛一亮。宋太平苦脸道:“可不?也不知从哪旮旯扒拉出来的,哄的贝勒爷言听计从,还要跟着他连做七天的法事,谁都不许打搅。”八阿哥环顾四围,此处地介幽僻,人声不闻,倒确是个闭门静修的好地方。

八阿哥忙催促宋太平去通报,待宋太平推门走进阁楼,他便迫不及待地透过窗纱往里窥视。屋里倒没装神弄鬼地摆满朱幡皂纛之类的作法物什,正中简单的一个神龛,前面蒲团上有两个人正盘膝打坐,一前一后,都是身披道衣,装扮得似模似样。后面那人听见宋太平传报,便起身出来,正是三阿哥,前面一个白发苍苍的老道,却是动也未动一下。八阿哥失望地收回目光。

乍一见到赤足散发的三阿哥,胤禩觉得十分滑稽好笑。才过一夜,他宛如又衰弱了很多,眼神飘忽,看着真像一段失水干枯的木头,了无生趣。三阿哥如此精神不佳,想来很长一段时日都无法出面主持京城政务了,免不了向胤禩交待几句。八阿哥也宽慰一番,嘱他好生休养,一切事务自会担待。说话间,八阿哥忽然捕捉到一缕奇香,迥异于那刺鼻的焚香味,深吸一口,全身便软绵绵的,说不出的受用。胤禩特意瞄了三阿哥一眼,胤祉似是一无所觉,心不在焉地应答着,思绪却不知早已飘至何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