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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义侯天生反骨(86)+番外

第37章 三清(5)

三清观一个幽僻的院子里, 常年供奉着几个牌位。

那都是被除了名儿的人物。李砚料他们不会乐意,也不把他们迁回宫里去。只是供在三清山上,每日都有道士前来供奉, 长清公主也常来。

上香时,李砚请长清公主站在前边, 长清公主以为于理不合,正要推辞,却听闻李砚道:“母亲面前, 不论君臣, 只论姐弟。阿姊领我们给娘亲上香罢。”

他既这么说了,长清公主便也站到了两人前面去。

俯首磕头过后,她直起身子来,喃喃地念了两句话,却忽然转头,对陈恨道:“离亭,你也说两句话。”

从方才开始, 陈恨就只是规规矩矩地侍在一边。他此时跪在地上, 只低头道:“奴不敢逾越。”

“阿娘从前喜欢听你说江南话。我与阿砚说的,她都说不好,你说两句。”她顿了顿, 再开口时,语气中竟有几分恳切, “你随意说两句。”

陈恨转头去看身边的李砚, 见他也微微点头。只道娘娘与林姨娘都是江南人, 喜欢的东西大抵也差不多。

“打起黄莺儿,莫教枝上啼。啼时惊妾梦,不得到辽西。”

从前在长安时,他把这首诗念给想家的林姨娘听,她很喜欢,还让他写下来,绣在帕子上。

不过林姨娘不知道辽西在哪儿,林姨娘问起,陈恨就骗她说,辽西是江南的别称。

后来林姨娘就明白过来了,一个在西、一个在南,辽西和江南根本就是两个地儿。

于是陈恨又骗她,说诗嘛,意思通了就行,不用太计较地名儿。

长清公主将那诗默念了两遍,问道:“是你们江南那儿的诗?”

“是一位叫做金昌绪的先生的诗。”陈恨再想了想,“他确实是江南人。”

再跪了一会儿,长清公主道:“我与阿娘独自待一会儿,你们随处去走走罢。”

天上稀稀疏疏地飘起了雪。

李砚与陈恨坐在檐下台阶上,面前摆一个被火熏得全黑的铜盆,手边几叠黄纸。

陈恨拿着火石,雪天潮湿严寒,敲了好几下也没能生出火来。

“我来。”李砚拿走他手里的火石。

“谢谢皇爷。”陈恨再伸手去拿黄纸,拗得齐整了,才敢凑近火石。

黄纸易燃,很快就烧起来了。

陈恨用树枝拨了拨,火光之间,瞥见李砚紧紧皱着眉头,大约是正难受。陈恨便拍了拍他的背,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陪着。

“离亭。”李砚隔着衣袖捉住他的手。

陈恨往后扯了扯衣袖,伸出手来,反握住了他的手:“皇爷若是倦了,不妨歇一歇。”

“哪里敢倦?”

怎么忽然说这样的话?陈恨被他吓了一跳,料定他是心中有事儿,握着他的手紧了紧,哄他道:“奴在呢。”

李砚抿着唇看他,神色认真,仿佛是从来没见过陈恨的模样。

他忽然笑了笑,眉眼都舒展开,仿佛雪过天霁。

他拍了拍陈恨的手:“你不是还要去看你娘?下午就要回宫,你总陪着朕,也不曾得闲,你去看看她吧。朕不打扰你与她说体己话,你先去,朕等会儿就去找你。”

陈恨仍是不大放心他:“奴再陪陪皇爷。”

李砚却道:“你去罢。”

“要是累了,就歇一歇。”陈恨言辞恳切,好认真地看着他,最后嘱咐了一句。

“嗯。”

得了李砚一声答复,陈恨才起身,拂了拂衣袍,提起装着祭品的小竹篮子,撑着一把竹伞便走了。

李砚在檐下撑着头看他,险些被风雪迷了眼。

并没有提脚便走,陈恨出了院门,躲在暗处看了他好一会儿。

直到李砚朝他摆了摆手:“你快走吧,小心雪大迷了路。”

陈恨走后,李砚起身,也没有告诉长清公主,他一个人去找了三清观中的行相子道长。

大冬日里,门窗全开,冷风吹进来,将案上茶水都吹冷了。

行相子白发白须,只着一身夏日里穿的竹布衣裳,转眼见李砚进来,起身给他作揖。他的衣袍宽大,被风吹起,端的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皇爷。”

李砚在他面前站定,似是随口道了一句:“道长,现下是永嘉二年,正月二十五。”

行相子捋着胡子,笑道:“天子果真可违天道乎?”

*

陈恨揣着满怀心事去给林姨娘上坟。

林姨娘死时,他正在宫中陪着图遭变故的李砚,全然没想到她也出了事。直到第二日清晨,吴端偷摸着给他递信儿,他才知道,不只宫里,陈府也出了事。

他把林姨娘的尸首从乱葬岗里找出来,又背着她上了三清山。

坟坑是他亲手刨的,墓碑也是他亲手刻的,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