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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义侯天生反骨(106)+番外

那腰带挂得不稳,从衣桁上滑下来了,陈恨便俯身去捡,将腰带重新挂在衣桁上,道:“奴趴在皇爷肩上哭的时候,终于知道了,皇爷为什么从前就好喜欢把脑袋靠在别人的肩上,原来真的——”

陈恨一激灵,他才说这话,李砚便不出声,直接走了两步上前,站到他身后,往前一靠,就将头搁在了他的肩上。

李砚好满足地叹了口气,陈恨的话未完,他便问道:“真的什么?”

陈恨的脖子都僵了:“真的……真的很舒服。”

李砚笑了,应道:“确实是很舒服。”

陈恨回过神来,摸了摸他的头,眉眼带了笑意。

他在心里给自己和李砚放烟花,君臣如初的感觉真是太好了,他提心吊胆了这么久,总算是一切如前了。

李砚忽又道:“没有别人。”

陈恨尚未反应过来:“什么?”

“朕没有把脑袋靠在别人肩上,只有你一个人。”

他说这话时,倒像是撒娇。

陈恨的心里全部都是烟花!为自己和李砚放的烟花!

他高兴得能冲出去在雪地里跑圈儿,强压下心底狂喜,陈恨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连声应道:“知道了,知道了。”

陈恨将写给李砚的那封遗书塞在腰带里,准备什么时候就把它给处理了。偏生他塞得不好,露出一个角来,又偏生李砚眼睛尖,一低头就看见了。

“离亭。”李砚的一只手顺着他的腰滑过去,直伸到他身前,两指捻着信纸的一角,就把那信给抽出来了,“这是什么?”

“这个是……”陈恨一惊,抬手就把信纸抢了过来。

见他这副模样,李砚反被他引起几分兴致,再问了一遍:“是什么?”

陈恨脱口便道:“是情信。”

说完这话,他才察觉不对,只将信纸握在手心里,攥得紧紧的,仿佛要将它揉入骨血之中。

李砚只当是旁的人给陈恨递的情信,再想想他今天白日里,在观内众人面前露了一回脸,来三清观敬香的又大多是贵家小姐。

这么一想,事情也都能够对上。

于是李砚面色一凝,冷声道:“谁给你的?”

“不是我的。”陈恨背着光,面色不明,只将手攥得更紧,信纸团成了团,握在手里有些扎肉,“是……有一个不知死活的人,他一时头脑发昏,想递给皇爷的。”

“你……”

“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奴回了他就是了。”

陈恨将那情信重新塞进腰带里去,转身扯开李砚的衣带。

他抿着唇,再不说一句话。

吹了灯,陈恨将长榻上的小案搬下来,裹着被子坐在上边,准备守一会儿夜再睡。

长榻与李砚睡的床榻是相对着置在一个墙角里的,他若躺下了,与睡在床榻上的李砚正是抵足。

他才迷迷糊糊地躺下时,只听李砚道:“离亭,讲个故事好不好?”

“嗯。”陈恨卧在榻上,屈肘为枕,蜷着身子,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儿,“那就讲《石头记》里的贾蔷与龄官。”

“从前讲过了。”

“奴近来又有些新的体悟。”陈恨悠悠道,“这故事应该要从贾宝玉开始讲起。宝玉是至情至性之人,可是他一开始不懂。”

“不懂什么?”

“他同姐姐妹妹一起长大,姐姐妹妹们都对他好,所以他不懂。”陈恨沉吟道,“他原以为他天生该得所有人对他的好,所有姊妹的眼泪合该为他而流。”

陈恨继续道:“宝玉懂得替旁的人先想。龄官画蔷时,他懂得让龄官先去避雨,全不管自己也站在雨里。他为别人好,自然也就想着别人也该为他好。”

“但是后来他遇见了龄官,龄官只管往地上画蔷,后来也不给他唱《西厢记》,要贾蔷让她唱,她才唱。”

陈恨似是要睡着了,声音飘飘忽忽的,仿佛自很远的地方传来:“所以这件事之后,宝玉就明白了。他一人,并不能得了全天下人的好,姐姐妹妹的眼泪也为别人而流。谁该对谁好,都是天定的。所以说,在这之后,宝黛之间,才算真正有情。”

最后陈恨作结:“各人有各人的缘,谁对谁好,都是天定。”

黑暗中李砚应了一声,他枕着手,看着陈恨的方向勾唇笑了笑,仿佛若有所思。

夜深,四处静谧,院子里的积雪压垮了树枝,咔嚓一声轻响。

陈恨听见这声轻响,于梦中晃然道:“皇爷,我们这像不像是苏氏兄弟的‘对床定悠悠,夜雨空萧瑟’?这时候是没有夜雨了,不过夜雪还是……”

陈恨是面对着墙睡的,他说这话时,李砚忽然自身后靠近,掀开了他的被子,在他身边侧躺下,紧紧地贴着他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