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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立电影人(281)

“监控录像是整段的,从周景等四人进屋,到谢导您砸门进去,到那女的哭着出来,再到你们先后离开,全有。您自己用剪辑软件把前面的压缩一下,就可以发了。”

“我知道。”谢兰生道,“我跟会计也联系下,查一查当时退款。”

“嗯。”

谢兰生还挺冷静的。

一个人在这世界想清清白白就是很难。其他人的名誉等等在利益前算什么呢。

他21岁那年,被想留京的女同学说他是她的未婚夫时,就知道这点了。也是21岁那年,被关厂长命令着当《江湖女儿》执行导演时,被录音师张继先说爱财如命不让挂账时,就知道这点了。还是21岁那年,被“大导”们举报说他影响中国形象传播时,再次知道这一点。此后,只是越来越习惯而已。

幸好,在那一年,他也遇到了张富贵、莘野、囡囡、祁勇、岑晨、Nathan、Hunter、森田、送胶片的乐凯工人……等等等等,让他并未失去自己。

他还是在热爱电影。被人看到作品时,他才是真正活着的。

会计想想当时状况,回谢兰生,语速缓慢:“谢导您说要退款时大部分人还在现场,收了500块,签了名字。另几十个人已经走了,其中有些折了回来,剩下的则给了卡号。我给最后这部分人填汇款单时写了备注,好像是‘退款’,这就去拉银行流水。”

“可以,”谢兰生说,“谢谢。请尽快发来签字照片、银行流水这些东西,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

做完这些,谢兰生又陷入思索。

只要发出这些证据“潜规则”是可以澄清的。可,“咱们谢导巴着日本才卖掉了《生根》版权”,要怎么解释呢?

这句抹黑的诉求是感性诉求,而不是理性诉求,更难处理,更棘手。

也不知道澎湃影业是在哪看到这张照片的。难道,他们特意回头查了各国大刊对那一年《生根》获得最佳影片的报道吗?

“……”

他再一次挖地三尺,这一回,把声明书挖出来了——他1994年带着《山坎》退出戛纳电影节的声明(第38章 )。

那个时候,在电话里与新主席吵架之后,组委会说,如果退赛,需要提交各出品方签字、盖章的声明书。谢兰生写了。在第一段中,谢兰生明明白白地写出了“导演本人无法理解组委会的换片要求,无法接受组委会的严重误解,对组委会对电影的过分解读感到失望,同时,对电影节的艺术总值产生动摇,因此决定退出参展”这样的话。

谢兰生想,幸亏还有这个事情、这个东西。它可以证明,他只想用摄影机拍一个故事、拍几个人,他在保持独立思考、独立制作,从来没迎合于谁,也从来没屈服于谁,不管是戛纳、是名、是利,还是其他。

澎湃肯定并不清楚自己还有这段过往。塞翁失马。整整11年,一个轮回,这份声明竟能拯救他的另外一部电影。

他可以做这份文件形成时间的鉴定,明明白白告诉大家被隐藏的一段往事——他曾退出过殿堂级的戛纳电影节主竞赛单元。

谢兰生刚松一口气,Foxmail邮箱就响了一声。

从飘过的通知来看邮件竟是森田发来的。说实话,谢兰生挺讨厌写eMail的,他总觉得毫无个性的小黑字十分无聊,他更喜欢打电话,只是在这信息时代,通过eMail来联系彼此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谢兰生把邮件点开,不意外地再次看到颠三倒四的英语,比他自己的还差。

不过,兰生还是全看懂了。

森田远在日本竟然都知道了嘴炮的事。她说自己深感不安,还发来了一些附件!

附件里是森田曾经的博客截屏和专栏照片。都是日语,谢兰生看不懂,但是森田在正文里对每一篇都做了解释,第一篇叫《要命的日本》,第二篇叫……从文章里可以看出,她很爱日本,可也有着独立判断,她说反对日本人对历史恩怨的失忆症,力挺诺贝尔奖得主大江健三郎的观点。

她的名字就在文章上,可以看出,森田就是1991年那部纪录片《人生》的制片人。

这下证据更充足了——他只是交了个朋友。

谢兰生也感到庆幸。幸好1994年戛纳主席发神经让他换片子,也幸好森田小姐是有思想的电影人,若是没有这些巧合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回信表达感谢之后,谢兰生在电脑上保存附件,又把材料都发给了新认识的一个翻译,最后则是结合证据写了一封补充公告,叫《我的15年,我的反思》,打算公开回应一下对他们的种种争议。态度非常温和,字句却很煽情。

嗯,这回就差不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