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还给他买裤腰带。”
“…………”
“那我呢?”
几句毫不搭嘎的对话全出自金满袖瑰色精致的唇。
“金……满袖?”
“就是我这笨蛋。”第一百五十七号的大蠢蛋。
“金满袖。”
叫他的名字叫得很好听,可那有什么用,“你为什么躲着我?”几个月让他找不着人,一进城居然绕开他的店铺,还给骂他“野男人”的野男人买裤腰带,就这么不想见他吗?
“金满袖,金满袖,金满袖!”她不理会他的猜忌,只想确定他真的在这里。那急切的语气让他纠起了眉,顾不得那些不愉快把她塞进怀里。
“金满袖。”你为什么在这里?
“金满袖。”你不讨厌我了吗?为什么还肯找我。
“金满袖…”你有没有跟漂亮娘子成亲?
她一声声地叫他的名字,可隐在后头的话却一点也不敢说出口。
“金满袖……”怎么办,我又晒黑了,变得比以前还不像女孩子了。
“金满袖…………”你为什么比之前变得更好看了。
“金满袖…………”我好想你。
“傻瓜。你到底懂了没有。”他糯软的话含在口里,听着她一遍遍从缓到急得叫自己的名字,再也没法自制保持淡漠,扯掉挂在她脖上的碍眼裤腰带,俯身狂躁而急切地咬上她的唇,既不温柔也没耐心地撬开她的牙关,只想把她从唇到舌都蹂躏一遍。
她到底懂没懂,他没把握。
因为他压根没想彻底教会她。
他自私又小人,他想要她懂他的心意,却又不想让她懂别人的心意,所以他总是教一半又半途而废,想点破又怕她懂得太多,举一反三想到别人。
有什么办法能让她清楚明白他对她的感觉,又让她搞不清楚别人对她也是这感觉?
有什么办法保证她只会他一人有同样的感觉。
有什么办法能让她只待在他身边,哪里也不要去。
好想用针线将她绣在他衣服的小暗袋里,藏起来,天天带在身上,谁也拿不走。
唇舌稍退,他还情意未减地啄吻着她的唇。
她被热暖的气氛整个包围住,被晒黑的娃娃脸透着暗红,低头羞怯地不敢看他。
她刚刚整个好丢脸,像个呆子一样不停地叫他的名字,还伸手抱抱抱抱他的头。
这样子对别人的相公,好像不太好吧。
要是有人这样对她的相公,或者这样对金满袖的话,她肯定会揍到她骨头散架。
“金满袖。”
“嗯……”
“我要回家了。”所以,不要再亲她了。
“嗯。”
说了“嗯”,怎么还不动,还在不停亲她眼睛,脸颊,额头,最后又落回嘴巴上了。
“金,金满袖!我要回家了!”
“不许跟你二师兄说话。”
“呃?为什么?”
“…………”她果然还不懂,唉……
不过这次的不懂,他莫名的欣慰。
他深深叹一口气,抬袖正想抚上她的面颊,不料被她直接地躲开,他手尴尬地悬在半空,垂眸睨她。
“金满袖,我们以后还是不要见面了。”
“…………为何?”她方才明明并非讨厌他。
“因为……”你已经快要娶妻了,“因为……我已经不喜欢你的衣服了。”
“所以我没有利用价值了吗?”
她低头不答,像是默认。
金满袖凉凉一笑,她的确不讨厌他,但也没那么喜欢罢了。
“好。”
他第三次对她说“好”,没有前两次让她惊喜,却让她心头一沉。
她所求被应,她为何胸口痛得更加肆意。
“不见便不见。”
他一边说着,一边拣起方才被他丢在一边的包袱。
像上次一样,他又将同一个包袱甩进她怀里。
只是这次,他没了脾气再发一次火,只是淡然平静地开口,“我说过,你送我回家,我替你做嫁衣。”
“嫁衣——我这辈子只做这一件。若你要穿着它嫁别人,便去吧。”
归根结底,他金满袖终究不是她所盼的人,她的字里行间都明示暗示给他听了。
为何不信邪?
她喜欢得不正是像她二师兄那种的人吗?身体厚实有力,武艺高强,可以和她抢饭拼食押镖比武。不像他是个只会拿针线吃不下多少饭的没用男人。
他到底是在挣扎不服些什么?她只是还不懂那感觉,还没发现一些在她身边飘浮的情愫,若等她有一日顿悟了什么是男女情意,终有一天也会从他身边悄悄地退去。
耍手段,玩阴险,不该是他的还是会溜走。
伸手习惯似地拿过她抱在怀里的旧衣,同样的穿针引线,绣线飞针,小绣剪放在一旁,他没用,张唇咬开细线头。
只有她的旧衣,他才肯用如此亲昵的断线方式。
只有她的旧衣,补丁比衣裳还昂贵。
只有她的旧衣,他才肯留下自己的气息。
但如今——
都算了吧。
第8章 第八章
这一次,邓钱宝的胸口痛得死去活来。
连镖也出不了,躺在自家床上病入膏肓。
她是不是快挂了。
包袱拿回来,她却连拆包看看的勇气都没有。
她已经没办法再像以前一样有勇气了,只要尺寸够合就敢往上套的心情已经离她远去。
晒成黑炭一样的皮肤穿红色怎么会好看呢?
粗胳膊粗腰穿在婀娜收腰缎面裙里一定像个笑话。
她不想金满袖的衣服被自己穿成了个笑话。
想到金满袖,那胸口堆积的痛已经不再满足一抽一抽的频率,而是脑一动思绪便席卷而来,蛮横地将她吞灭。
偏偏隔壁家在这个时候嫁什么女儿,娘天天被叫去帮忙张罗。
天天回来跟她叨咕什么敲锣打鼓的时辰,鞭炮放几挂,定的嫁衣还有回娘家的新衣都有什么讲究。
谁想听啊!谁想在金满袖马上要娶亲的时候听到什么婚礼的礼俗和讲究啊?
她才懒得管他们鞭炮放几挂,唢呐雇几个哩!
最好全部摔成猪头,生一窝猪崽子。
唔!她开始变恶毒了,变奸邪了!
“钱宝!哎哟,隔壁王二姐她的婚礼啊……”
绕了她吧!娘又来了……
“这下可难办了哟!”
“咦?怎么难办了?”她的诅咒灵验了吗?唔……王二姐,她不是有心的……她成亲不成亲她其实真的没大所谓的,只是不要让她在这个触景伤情的时候就好了。她也知道王二姐成亲不容易,娘亲死得早,爹爹又新娶了妾氏,早嫁出去才比较不会被欺负。
“唉!还不是王二姐的那小妾姨娘,非要凑热闹跟着新人一起办寿宴。说是要弄什么双喜临门,结果一早就去金满袖金掌柜那里订了新衣。”
噗嗤
一把刀刃插入胸口。
她忍痛哼唧,“然,然后呢。”
“金掌柜今天把订金和赔金都退回来了。”
“唉?为,为什么?”
“是啊!我也纳闷啊,金掌柜的规矩全京城都知道嘛。除了嫁衣不做,什么成衣都做。那孩子我也算从小看着长大的,从来做生意都讲究信义准时交货的。结果今日突然把订金连同赔礼金都准备好给退回来了,说是……”
“说什么说什么说什么?”
“你激动个啥,金掌柜的事与你何干啊?你从来也穿不上人家的衣服的。”
“我…………好奇不可以哦。”
“哦,也没说什么。就是说从今日起,不再做女装了。说是不想再惹一个姑娘生气了,果然是要娶亲的人了。还知道要和其他女子离远些,避避险。是个值得托终生的好小子。”
“…………”
“成衣铺不做女装,那得断缺多少生意呀。哦,我还得去问问别的衣铺有没有接活的,总不能让王二姐的事就这么耽搁了。你不舒服就多睡睡啊。我走了。”
怎么可能睡得着啊。
以后——就连唯一耍赖见他的借口也没有了。
成亲就那么重要吗?那个娘子就那么重要吗?嫁衣什么的,她根本就不稀罕呀!
她稀罕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嫁衣——
她喜欢的是他做的,是金满袖做的,是金满袖为她做的!
跳下床铺,她咬牙拆开了那软软的包袱。
与回家那次完全相同的红色嫁衣展现在她眼前,绣珠雕凤,纱绸缎面,一针一线皆是考究,绣工繁复精美到必是在灯下雕琢很久才有的美艳。而它的尺码——
“好大。”
“超大的!”
“金满袖,我在你眼里就那么肥吗?”
“干嘛做那么大……”
一张纸条从红衣中轻轻飘下,她拣起一看,那上面的字句让她紧咬住下唇,捏紧纸头,她一拍脑袋顿悟般地抓起红衣,冲出门去。
“砰”得,她撞上来人。
“二师兄?”
“钱宝,你怎么拿着一件嫁衣?你要去哪里?”
“二师兄!我懂了!拜托你!以后不要跟我说话了!”
“啊?什么东西?你懂什么东西了?干嘛以后不能说话?”
“我还有急事,回头再跟你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