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曦很乐意和他分享自己的一切。
她带着他去摘芦苇顶端的嫩条,剥开后可以吹出声音;她带他去折番薯叶,把叶茎撕掉一层皮,再扭断成断珠似的长条,可以挂着当项链,可以连接成超长的小绳子;她教他用红砖碎石在水泥地上画格子,然后说明跳房子的规则,也没有规定谁输了就要怎么样。
她新奇的发现这些东西林延程都没有接触过,并且他似乎很喜欢。
当然,他一点都不喜欢她家的楼梯,岑曦怂恿他上去,他不敢。
那天,岑曦和她在她家一起看动画片,放的是《大头儿子小头爸爸》。
电视机搁在那套淡木色的柜子中间,正对着床,而这张婚床前面有一块挡板,岑曦最喜欢屁股坐在床尾,双膝荡在微微凸起的挡板上。
她双手后撑在竹席上,晃悠着双腿,忽然问道:“诶,你的爸爸呢?”
已经是初秋,岑家院里的几颗橘子树都泛熟,酸酸甜甜最是可口,岑曦特意摘了一盆给他吃。
林延程正在剥橘子,听到这个问题手上的动作停顿,橘子芬芳的气息刺激得他鼻头一酸,但他微微咽了咽喉咙,很快调整好自己。
稚气声音中带着一丝沉着,他说:“他和我妈妈离婚了。”
岑曦想起爸妈常问的问题,假如爸爸妈妈离婚了你跟谁?她总是毫不犹豫的回答跟妈妈。
可是离婚到底是什么样的?她想跟妈妈是因为,想跟妈妈一起生活,但她不是很忍心抛弃爸爸,见不到面。
岑曦好奇的问道:“那你都不能和爸爸见面了吗?”
林延程脑袋垂了下来,轻声说:“他说以后不见我了。”
岑曦的腿渐渐不晃悠了,她立马意识到林延程不开心了。
在她简单的思维里,抛弃自己孩子的都是坏人,她潜意识里给林延程的爸爸打上了坏人的标签。
岑曦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什么,又突然想起那套西式茶具,她从床尾跳下来,费了好大劲才把那一箱从床底拉出来,像打开传家宝一样,小心翼翼的拿出来。
她转移话题道:“我请你喝茶怎么样?”
林延程从沉默中抬起头,见怪不怪的说好。
岑曦问道:“你不觉得这个杯子很漂亮吗?”
“我家以前也有一套,上面还有花,你这个是纯白的。”
岑曦不乐意了,撅嘴道:“你不想喝就算了,我自己喝。”
林延程也从床尾跳下来,“我喝的。”
他蹲在箱子前,瞧了瞧说:“我要用这个杯子喝。”
看在他是客人的份上,岑曦特准他自己挑了一套咖啡杯。
她熟练从厨房的橱柜最里面找出那一包茶叶,再用热水壶里的水冲泡好,万分小心的端到卧室的方桌上。
岑曦看了眼墙上的时钟,现在是下午四点,还有一个小时左右妈妈就会回来,她一定要在这之前把杯子藏起来,不能让他们发现她动了这套茶具。
岑曦举起,慢悠悠的吹了口气,说:“干杯!”
林延程:“……”
她轻松的抿了一口,像喝汽水似的,还啧了一声,紧接着呼出一口气,大赞:“好茶!好茶!”
这一脸认真的模样把林延程逗笑了。
岑曦见他笑了,自己也笑起来了,至于笑什么,谁知道呢。
后来再长大一点,小小的岑曦略懂一些人情世故和有过些许经历后才明白,明白为什么林延程第一天来到靑水镇时神情是那样的落寞。
第4章
虽然她今年只有十一岁,但六七岁的记忆对她来说已经变得长远模糊,只能记住一些特别的事情,比如第一次见到林延程。
而此刻,岑曦看到他似曾相似的眼神,心中突然涌起一股酸意。
两个人都有些沉默,片刻过后,还是岑曦打破了这份岑寂。
她吸吸鼻子,轻握住他的手腕,晃了晃,清脆的说:“我们去石板那边玩吧,今天风挺大的,风车应该能转。”
就像以前一样,每天放学回来,花一点时间写完作业,趁着夕阳还在,两个人寻找好玩的东西一起消遣。
或是小路间边散步边找蚕豆叶中的小耳朵,或是在院子里弹玻璃弹珠,或是叠硬纸板打卡片。
小孩子的时间观念没有那么重,即使只剩下一分钟,他也会竭尽所能的玩乐,直到被大人催着回家。
而岑曦总是能变出各种花样去玩耍,林延程通常都会顺着她来,今天也没有列外。
岑曦家门前堆着高高的石板,一条条长方形的钢筋混凝土筑成的石板被叠放在一起,形成宽阔的面积,而高度比他们的身高都还要高。
这是岑兵买来的,他打算盖第三层房,而这些石板就是常说的天花板,只是盖房是个大工程,买了两三年搁在那也还没有开始动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