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盲(13)

后院的一端，宋扬连匕首的鞘都没拔开，也没有任何准备动作，只是站在原地，晚风吹动他的衣袍猎猎飞舞，素白的宽袖被被夕阳染成了暖橙色。

而另一端的小嬴公子已经举好了长刀严阵以待，看到宋扬这个反应感觉自己被嘲讽了，将刀举过头顶，三步并作两步就往院中冲了过去。

宋扬一直没动。

就在慕染以为师兄再也不会动的时候，他却突然将身子向后仰了下去，几乎都快躺倒在地，以双脚为轴，在地上打了个旋，轻轻一弹指便绕到了嬴绍的侧面。

嬴绍毕竟是将门虎子，耍起刀来远比他的脑子要灵活许多，看到宋扬转了方向，他的手腕也跟着一转，用刀背拍向宋扬的后背。

在慕染一眨眼的功夫，宋扬不又知用什么方法轻飘飘地躲了过去，只是看到白衣闪了闪，就如鬼魅一般的绕到了嬴小公子的后方。

“三。”宋扬还是没有拔鞘出刀，只是拿刀柄顿处稍稍点了一下嬴绍的后腰处。

嬴绍感到后腰一酸，立刻意识到了与宋扬近战对自己不利，后退三步重新拉开距离，只用长刀侧劈了下去。

宋扬向后一翻，双腿正好踢在刀柄上，借着嬴绍上挑之力整个人悬空而起，依然是用匕首柄端，压了一下嬴小公子的肩膀，朗声道：“二。”

慕染觉得手中的西瓜越来越香甜了。

嬴绍怒喝一声，长刀在背后轮了个圈，空气随之发出嘶嘶响声。挑、劈、砍，刀势越来越猛，宋扬却跟与小朋友玩游戏一般，躲的煞是轻松。一炷香时间后，他似乎想停止这场游戏，就趁刀高高举起的时候用柄部抵了一下嬴小公子的胸口。

“一。”

嬴绍这才注意到宋扬的倒数，可也由不得他多想，下一刻他感觉小腿一麻，好似支撑不住上半身的千金重量，扑腾一声跪了下去。

“诶呀呀，嬴小公子输了便输了，何故向先生行这种大礼啊。”慕染把西瓜皮丢在一边，跳下戏台小跑到了宋扬身边，满脸嘻嘻笑意。宋扬揉了揉她的脑袋，回赠了她一个四月清风般的笑容。

“脚步虚浮，刀法虽然大开大合，但也只是有势而无力。”宋扬扭头，冲着半跪姿势的嬴小公子微笑问道：“平时没少偷懒吧？”

嬴绍虽然是宣德将军的公子，但武道功法应该还是由教习先生传授。以他的身份地位，若是真的想偷懒的话，也没人能拦得住他。

“小爷不服……”嬴绍想挣扎站起身，可膝盖却完全不听使唤，蠕动了半天一点效用都没有，干脆便不打算起身了。

“那你倒说说，哪里不心服了？”

“你这点穴手法小爷从未见过，不算不算！”嬴小公子懊恼地一撇嘴。

“这是我自创的法门，你自然未曾见过。”宋扬轻轻掸了掸那袭白衣，慕染也不知道他是如何能感知到这些尘土的存在，“但，总不能因为我招数奇异，就否认你输给我的事实吧。”

嬴绍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但除了像上次一样嘴里骂着混蛋，就再没有回手之力了。

“怎么样，想揍我吗？”慕染深刻感受到了这句话里欠嗖嗖的意味。

嬴小公子两次这样败给一个无名瞎子，此刻怒目圆睁，咬牙切齿地嗯了一声。

“以你现在这功夫，想揍我够呛。”宋扬顿了顿：“除非，你身法够快。”

“小爷是用刀的，如何像你一样在人家头顶上窜来窜去？”

“刀不是借口，说到底还是你身形太沉。”宋扬无情地打破真相，忽而问道：“你想跟我学点穴吗？”

嬴绍怔了怔，纠结了良久，最后做出抬头望天状，嘀咕道：“你若实在想让小爷学的话，小爷便成全你。”

“想学就好。”宋扬背起手来：“那，你得唤我师父。”

慕染突然觉得，三年前当宋扬摘下雪莲，却只让她唤声师兄，简直是无比慈悲的菩萨心肠了。

谢礼

南方夏日的午后总是这般恼人。不说若整个人处于骄阳之中，脚下都能烫出火来，即使在阴凉处待着，扑面而来的也是滚滚热浪。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街上的来往人群便渐渐减少了，小商小贩各自钻进某处茶馆，用凉茶浇一浇无穷无尽的暑意。

当然，古话说心静自然凉，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就如坐在一棵大榕树阴凉下的鸿胪寺少卿大人，面对闷热的天气和夏虫没完没了的聒噪，居然还能坐在躺椅上一脸悠哉地哼着小曲，想来心情一定好到了极点。

至于为何他脸上的黑眼圈越来越淡，还有大好心情哼着小曲，那还要托那位医仙大人的福，一句“多喝热水”的四字真言，轻飘飘地就把那尊折磨人的大佛请出了鸿胪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