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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颜暗与流年换(66)

赏花自然是不欢而散,知梦让宫女扶着她找了处阳光足的地方坐下,据宫女说旁边开着的是大朵大朵的红花儿,问她是什么她却不知道,知梦凑过去闻闻,没有香气。太阳暖暖的晒得很舒服,知梦抬头看太阳,可惜,那样的光亮都穿不透她眼前的黑暗。

“容儿。”又是朱瞻基。

知梦不喜欢他出现,他在她身边只会让她心里不舒服只会让她想躲得远远的,可他却时刻都在她身边。

“嗯?”知梦简单应付一下仍旧仰着头看太阳,眼睛睁得大大的。

“容儿,不要这样对着阳光,对眼睛不好。”朱瞻基说道。

“反正也不会更坏,有什么关系。”知梦轻声说道。

朱瞻基便迁怒宫女:“你偷偷带夫人出来做什么?还穿得这样少。”

宫女噗通跪地:“回皇上,奴婢不是偷偷带夫人出来的,是影妃娘娘邀夫人赏花儿。”

知梦收回目光:“花赏完了是我自己想多坐一会儿而已,以后我不出来就是,何必责骂无辜。”

起身唤宫女:“扶我回去吧。”

“容儿,我不是不让你出来,只是就跟着这一个宫女我不放心,以后出来多带些人。”朱瞻基揽住她肩膀和声细语说道。

“嗯。”又是简单的一声应付。

六十三章

虽看不见但知梦从每天太医的声音里也听得出来,朱瞻基真是把天下的大夫都弄到宫里来为她瞧病了,大夫们说她的眼睛还有复明的希望,从药丸到针灸轮番上阵折腾得知梦有些不耐烦。

手上的伤倒还好办,宫里的太医们就有方子能治,可每天手腕上涂抹几次药膏也令人心烦,心烦了脸上的神情自然不那么好看,她自己瞧不见但朱瞻基瞧得见。

“我知道容儿烦了,再忍忍好吗?再忍忍就能看见了。”朱瞻基轻声劝慰她。

“该看的都看过了,看不见也没关系。”知梦说道,右手自他手掌中轻轻抽回,转头看向窗户的位置,窗子开着,知梦知道从那里看出去只有连绵的宫殿和宫墙,那些她早已厌倦了,看不到更好。

“连我你也不像再看见了么?”朱瞻基问道。

她把自己包裹起来,连情绪都不让他猜了,也可以说她现在没有情绪,给吃就吃给穿就穿没人理便坐着几个时辰不动。

朱瞻基突然其来的问题让知梦微微瑟缩了一下,但也仅仅是轻微的一下,她转回头眼睛眨了眨便回身去摸枕头躺倒,侧着身子面朝里:“我想睡一会儿了。”

削瘦的肩膀立时便现出形状来,纤细的似乎一把就能折成两段。

每每一提到她不想说的话题她就这样躺下睡,一直睡到他起身出去,所有的话题里她最不想说的便是关于他的。

他知道她心里有个结,他在尽力去解,可是她不给他机会,她把那个结藏得严严的让他找不到任何一个线头儿,可是,总不能这样僵持着,他要她变回原来那个会嗔怪他会体贴他的悦容。

横了横心朱瞻基轻轻在她身边躺下把她圈在怀里:“我们以前常这样睡。”

知梦没动,仿佛真的睡得沉了一般。

睡着自然是不可能的,虽睁眼与闭眼无异但知梦还是习惯性睁开了眼睛。

以前,是啊,她也记得,记得他睡着时她在旁边为他打扇,记着他醒来便是抱住她亲一下脸颊,记得他大早上抱着她腻歪……她记得,都记得,所以心才更冷。

闭上眼却睡不着,身后的人像火炉一般烘烤得她难受,轻轻挣了挣隔开些距离才好一点儿,那火炉却不愿放过她继续又贴了上来并且把她圈得更严实。

“容儿,给我抱抱,抱一会儿就好。”声音里带着请求。

知梦便不动了,随他吧。

两个人都没睡,静静地就那个姿势抱了小半个时辰。

朱瞻基忽然提起陪她进香的事,知梦走了会儿神点头应了,她那无缘的孩子不知如今魂魄飘荡在何方。

为了让知梦自在些朱瞻基悄悄着命人打好了前站才与知梦微服出宫,马车驶出了宫门走过热闹的街市又渐渐行至幽静处,大概是两边有林荫所以听得见清脆的鸟鸣声,知梦摸索着掀开轿帘才想起自己看不见只得讪讪地松了手。

“过段日子就能看见了,那时候繁花似锦的才好看。”朱瞻基说道。

“嗯。”难得,知梦微扯了下嘴角,虽然只是小小的动作看进朱瞻基眼里却是喜不自禁。

千年古刹此时静谧无声,一个上前来迎着的和尚都没有,这样的寂静让知梦回想起那年她与朱瞻基在街上遭遇的那场刺杀,不自觉的知梦往朱瞻基身边靠了靠。

“容儿别怕,这里有侍卫守着,我是怕你嫌烦所以让和尚们都回避了。”朱瞻基说道。

“嗯,去上香吧。”知梦说道。

跪在蒲团上知梦不知道自己跪拜的是哪位菩萨,拈着香祝祷一番朱瞻基扶她起来亲自插到佛前的香炉里。

“庙里该有木鱼声才对。”知梦说道,幽静的庙伴上几声清脆的木鱼声会令人安心下来吧,“这里真安静。”

“容儿喜欢?”朱瞻基问道。

“嗯。”

“回头我在宫里为你建一处安静的院落,只要容儿喜欢就好。”朱瞻基说道。

知梦没应他,眼神对着前方不知道又在想什么,朱瞻基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有些后悔带知梦现在来这个地方,心灰意冷的人到了这里都会恋恋不舍。

知梦又笑了笑,这也是补偿么?

“朱瞻基。”

“容儿,天色不早,我们……”

“我想回香泉戍,不想回宫。”知梦说道。

“不行。”朱瞻基忽然便大力攥住她的手,“你答应过我陪我一生一世的。”

“我反悔了。”知梦说道。

“不许反悔,我们都不许反悔。容儿,是我错,是我不该出尔反尔杀了汉王骗你,是……”

“什么都不是,我只是累了。十年了,我想过些自在的日子。”知梦打断他的话,不想听他这些辩白,他是连歪理都能讲正了的人。

“容儿,再给我十年的时间好不好,就十年,若到时候我不能与你退隐山林就一定会放你走。”朱瞻基说道。

“十年,好长啊。”知梦叹息,牵牵他的手:“回去吧。”

十年,她还有十年好活么?若是没有也好那便彻底解脱了。

朱瞻基最近有点忙,知梦听说他撤了国舅府三夫人的诰命封号并且把国舅叫来训斥一通,知梦不懂这有什么关系,她也没兴趣懂,从此后她便安心每天数着过日子,十年,够她数好久了。

闲得发慌知梦让宫女给她找了管竹笛无事吹奏一曲,好在眼睛瞎了脑子还没坏,只需略想想还是能想得起来的,忽然想起胡氏的那首《水龙吟》,工尺谱还没记好便搁下了,不知道如今还记得多少。

断断续续吹了一遍,果然是不熟,也许还有几个音错了,正反复着只听宫女进来跪地禀告:“夫人,皇上找出了那太监。”

“什么太监?”知梦问道。她最近是越来越两耳不闻窗外事了。

“就是为国舅府三夫人找您去绣百子图那个太监,皇上要从重处罚以儆效尤呢。”宫女说道,宫女是新宫女,还不大知道怎么把话藏着掖着。她见了那日知梦回来是的落魄便认定这位夫人是受了欺负的,所以今日一听到这个消息便急急跑来通风报信了,她觉得知梦会高兴些。

“哦,他呀,罚他做什么?我还想要谢谢他呢。你去跟皇上说先把这人留下。”知梦说道。

宫女不解,但还是点头应声去了。

宫女不解,朱瞻基自然更不解,在他看来这小太监杀了都不解恨,于是晚膳时候他便问知梦原因。

“他偷偷给我带来过一些补品,东西是微不足道,可贵在是落难时的雪中送炭,重逾千斤。”知梦说道。

朱瞻基便命人传了那太监来,知梦看不见他只能听声,太监匍匐在地请了安也不说讨饶的话,就那么安静地跪着。

“夫人说你曾为夫人送过补品,为何?”朱瞻基问道。

太监磕了个头,“咚”的一声。

“奴才进宫这么多年只有夫人把奴才当人看,可是奴才能做的却只能偷偷送些不值钱的东西。”太监说道。

他这么一说连知梦都糊涂了,她怎么也想不起来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你说得我都糊涂了,我怎么都不记得了?”知梦轻声问道。

“奴才以前是负责扫那夹道的,虽仔细留意也难免那扫帚糜子会刮着谁的衣服,主子们不必说,就是位分高些的公公宫女们也常是一个巴掌打来,奴才都怕了,那天因为奴才老家来了口信说老娘病了正心里着急所以没见着夫人您走过来,那一扫帚的叶子都扫到您裙子上了,奴才当时以为必死无疑,谁知道您不仅没怪罪奴才还说是您没看路自己撞上的,夫人,这事在您是小,可在奴才却是天大的事,是以奴才铭记于心。”小太监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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