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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颜暗与流年换(34)

她娘只在她小时候经常给她讲一位才子的故事,那个人在她娘口中栩栩如生的存在着,令知梦都觉得与那人熟识一般,娘亲也只有在讲到他的时候才会满面笑容。有几次娘亲又讲,被父亲听到了便一阵痛骂,说讲这些不知廉耻之事给女儿听,以后娘亲便不讲了,脸上的笑也少了。

再长大些,偷偷看了些才子佳人的话本便也估计了大概。

“罢了,我既都已告诉皇上又何必怕告诉你。”杨士奇下定了大决心一样:“我便是你的生身父亲,所以我才舍了老脸去恳求皇上念在旧情的份上饶你不死。”

生身父亲!!

知梦一下跌坐椅子上,一口气梗在喉间憋得十分难受。

“我知道你一时难以接受,可,这是事实。我已调查清楚了。”杨士奇说道。

生身父亲!

这确实是件令她难以接受的事情。她是想利用杨士奇没错,可她只想他看在与母亲一场旧情的份上对朱高煦心慈手软些不要置他于死地,却万万没有想到竟还有这样的关系。

不对,这不是真的。娘亲那样端方温柔的女子不会做这些出轨之事,不会的,绝对不会。

“知梦谢您的救命之恩,但请杨大人尊重逝者,不要用这样的话来侮辱我的母亲。知梦还要去看嬷嬷们教导得如何了,告退。”知梦的心在狂跳,手都有些不受控制的颤着。

绝对不是真的,也许只是杨士奇见朱瞻基喜欢她想给自己找个稳当的靠山,正巧又与母亲是旧时所以不惜编造了这样一个谎言,对的,一定是这样。否则杨士奇这样爱面子胜于性命的人怎么会认她这个女儿,明知道她是汉王府待过的,明知道汉王府的女人没有好名声。

知梦一路只想着杨士奇的坏处,满心满脑都是他如何卑鄙,顺带又想起十五年他平淡的几句话差点让朱棣杀了朱高煦的事,所以她肯定了一件事,杨士奇是骗子,只是利用她的。

因为揣着这样的心事,知梦在听嬷嬷们说话的时候完全心不在焉,回宫的时候还恍恍惚惚的。

乾清宫近在眼前,知梦停住脚步看着巍峨的宫殿,只因她在这里便有了利用的价值是么?朱高煦千方百计送她来此是要利用,杨士奇见她在此是利用,那么,朱瞻基呢?

恍惚地走着,对面仿佛走过去几个人,知梦也没瞧见,兀自想着心事踏上了厚重的台阶。

三十三章

朱瞻墡的大婚不那么张扬,很有些低调的意思。而且,他们也不住宫里了,去了外面的王府。

因为是在乾清宫里朱高炽身边所以想见的不想见的人总能见到,比如朱瞻基、杨士奇,再比如朱瞻墡、朱瞻圻。

三月底,襄王府传出王妃有喜的消息。

朱高炽一时高兴便来到坤宁宫与张皇后说,织梦在一旁站着,听他们高兴地说着朱瞻墡,末了张皇后又有些惋惜地提起朱瞻基成亲已有些年头,妃妾们却一直没有动静,织梦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错觉,她觉得张氏冰冷的眼光是扫过了自己的。

朱高炽召朱瞻墡到乾清宫说话,织梦行礼道喜,朱瞻墡脸上也只是淡淡的:“嗯”。

大概是最心爱的儿子要有孩子了朱高炽太高兴,在冷风未过的三月非要在宫后苑举行个什么庆典,本与织梦无关,她大概只负责在乾清宫看着香炉与茶汤子便好。

果然,大家都去热闹了,乾清宫里的太监宫女们也都跑得差不多了,织梦换了香无事做便拿着帕子擦桌椅,脑中便不自觉又想起杨士奇。

这事她在心里思忖过千回万回了,只是仍旧确定不了真假,其实,自己与杨士奇根本没什么相像之处不是么?

小时候亲戚们都说自己的鼻子像父亲,好歹还有些像的地方。与杨士奇……

唉,不想也罢,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总之也不会在光天化日下认了亲的。她这样的身份大概还是不要见光的好。

“萧女官,皇上要手炉呢。”门口一个声音,尖细着嗓子。

“哦,稍等。”织梦拿了手里换了白炭,又用厚厚的手套子捂了才拿出来。

“啪!”手炉掉了。

一股糊焦味儿窜进鼻中。

那太监奇怪地瞧她一眼,然后默默地蹲下身把手套和手炉分开,手炉已摔掉了盖子,碳星儿溢出来一点燎着了棉套。

“萧女官,这大概不能用了,劳烦您再换一个?”太监说道。

织梦慌忙点头,转身,步子却是踉跄,手在轻微抖着,胸口都在剧烈起伏。

重新拿了一套仍旧有些不稳地走回来塞到他怀里:“去吧。”

低着头不敢看。

太监点头哈腰走了,织梦手又不自觉地摩挲铁环。气还喘得不大平顺。

别怕,物有相同人有相似而已,萧织梦,别怕。

虽如此劝慰着自己,织梦仍旧抑制不住身体的战栗,拿着帕子无意识地擦着同一个地方。

身体蓦地被环住,织梦吓得“啊”了一声伸手便去推,推不动。

“想什么这么入神?”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织梦定定神。

“奴婢见过太子殿下。”织梦想挣开他无奈他手臂太过有力。

“大家都热闹着你躲这里多无趣。”

“还好,殿下怎么出来了?”织梦问道。靠着他的怀抱好像安心一些。

“嗯哼,人家都在恭喜襄王喜得贵子,我这成亲多年还无所出的脸皮发热,听不下去喽。”朱瞻基虽说着这样的话,语气却是不甚在意的。

织梦不接话,没法接。他的子嗣问题她没资格关心。

“没关系,等我们成了亲,等你有了身孕我办个更大的庆典昭告天下。”朱瞻基自顾自说着。

织梦的脸腾地便红了,以前不着调也就罢了,今儿也着实扯得太过分。

“胡说什么。放手。”织梦不自在了。想着抱着自己的这个男人的想法就不自在了。

“不放,你奈我何?”朱瞻基公然耍无赖又咬着她耳朵说:“没有嫡子就得立长子。”

“与我有什么关系,放手!”织梦脸烧得要着了。

“容儿,你脸红红的,像晚霞。我喜欢看。”朱瞻基说道,还笑着。

“有人来了。”织梦说道,眼睛还看着殿门,若真有人来看见了,张皇后还不扒了她的皮。

“有理,那,容儿你晚上等着我。”朱瞻基说着恋恋不舍地松了手,瞧着织梦满脸红晕便笑,织梦又气又羞干脆转身进阁子里了。

朱高炽的居所,如果没有皇命太子也不能进。

可是,离了朱瞻基的怀抱织梦又不自觉害怕起来,想起刚才太监的那张脸她就不自觉得害怕。

听听外头好像没了动静织梦才小心走了出来,没一会儿外头传来说笑的声音,是朱高炽和儿子们,包括朱瞻基。

他没事人一般与父亲兄弟们谈笑风生。

其实,他们一家这样不也很好么?

起码比朱高炽兄弟几个心怀叵测的好。

织梦以为日子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去。

直到有一天她带着宫女收拾阁子无意中听见朱高炽与杨士奇说:看来,襄王府的孙儿是嫡系长孙了呢,若是嫡长孙就好了,朕也可以效仿先皇立皇太孙了。

织梦心一动,拂尘便落了地。

她知道,比起朱瞻基来朱瞻墡更得朱高炽的喜欢,朱高炽常说朱瞻墡像他,就像当年朱棣说朱高煦像他一样。

难道说,朱高炽也与乃父有一样的心思?

那朱瞻基的位置……

织梦又失眠了,前些日子是因为受到了那太监的惊吓,今天是受到了朱高炽的惊吓,事关朱瞻基。

一边骂着自己多事,天子家事岂是自己一个卑微的宫女所能插言的?想多少能有什么用?

可是,一想到朱瞻基太子之位有不保的可能性她就胆战心惊。

不为别的,只是朱棣亲自培养起来的皇太孙被废掉可能下场会比朱高煦还惨。

朱瞻基说过,遗诏只在传位时有用,其余的谁在位听谁的。朱高炽已将朱棣判为“逆臣”的臣子们平反了,下一个难保不是废了朱棣的皇太孙。

朱瞻基的性子不会坐以待毙,可若失败了……不敢想象。

翻来覆去睡不着,打坐念经也静不下心。

朱瞻基,你睡着了么?

一夜无眠,早起净面梳妆忽然发现镜中的自己有了明显的黑眼圈,摸出朱瞻基私下里送她的菱花西洋镜仔细瞧瞧,织梦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已经老了。

算算,也是呢,朱瞻基都近而立之年了,他们也没差多少。

原来,逝者如斯夫就是这样的写照。

因为惦记着朱瞻基的事织梦便更加留心朱高炽的政务,好几次他不在殿中织梦都差点去翻折子,尤其是小匣子里的密折,她总觉得那事关朱瞻基的命运。

可是她不敢,一来她没有钥匙,二来,她也着实十倍朱棣当年给吓坏了,看到折子下意识地便想离得远远的。

她在想要不要提醒朱瞻基一下。

可是,用什么立场?

时间一晃便到四月初了,还在织梦犹疑的时候朱高炽促使她下定了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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