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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颜暗与流年换(33)

心里便有些闷。

本以为朱瞻墡的婚事就那样定了,知梦做梦也没有想到会横生这样的枝节,而且与自己有关。

那天,本来她有些不舒服,马云便安排了别人替她,正睡得迷糊门板被拍得震天响,顿时吓得她睡意全无,撑着开了门见是乾清宫的太监。

“怎么了?”

“唉哟,我的萧女官,您可闯了大祸了,自求多福吧。”他们小小声的说道。

知梦的心立时提了起来,闯祸?她能闯什么祸?

到了乾清宫,见了上头坐着的人知梦脊背发凉。她不怕朱高炽,可是她怕张皇后,犀利的眼神自她进了殿便没离开过她。

这殿中除了他们二位还有两个人,杨士奇与朱瞻墡,两人都躬身立着。

知梦跪下请安,心里忐忑更甚,她能闯了什么祸招致帝后、皇子、阁老一同来审?

“萧知梦,襄王说欲纳你为侧妃,你可同意?”朱高炽问道。

每一个字听在知梦耳中都炸雷一般。

襄王、侧妃……

“萧女官,你可要想好了再说。”张皇后语气轻飘飘的。

知梦跪着,余光瞥见一段明蓝的袍子移到了身边:“知梦,别怕。我担着。”

你担着?担得起么?你可知道会连累多少人?

定定心神,知梦又叩首:“启奏皇上、娘娘、殿下,先帝爷曾给过奴婢旨意,不得嫁入皇家。奴婢纵有一千个胆子也不敢违逆先帝爷圣旨。”

这算是回答了吧?

“瞻墡,你听清楚了?”张皇后的声音听在知梦耳中像是冬日夜里的风,刺骨。

“这,这怎么可能?”朱瞻墡不信。

“怎么不可能?难道你认为她还有胆子编造圣旨不成?瞻墡,这事就到此为止,过了年你便纳妃成亲,此事不许再提。”张皇后道。

朱高炽没作声,大概也是同意了的。

知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房间的,这么冷的天气她后背居然都是冷汗。半夜里睡不着披上衣服出去走走,不知不觉竟来到了仁寿殿的那个角落。

有人比她先一步到了。

三十二章

背对着她的颀长身影,幽暗的灯下隐约可辨的蓝衫。

知梦转身便走,这个时候不想面对朱瞻墡。他的一时兴起兴许就会连累她死无葬身之地,现下她还忐忑着,也许明天张皇后就要找她兴师问罪了。

“急着走?既来了就坐一会儿。还是,不是你想见的人?”这声音定住了知梦的脚步。

她以为是朱瞻墡。

她真的那么以为,日间朱瞻墡穿的就是那样的蓝衫。

踏在落叶上的声音一步步离她近了,最后在她身后站定,知梦脊背僵直。

两根手指挑起了她耳边的一绺头发一圈圈缠绕着,手指挨着了她的脸。

“五弟真是好眼光,也真是有勇气啊,倒是比我这太子哥哥还提前一步。”朱瞻基有点阴阳怪气。

知梦抬手从他手里拽出自己的头发然后往旁边挪了两步。朱瞻基便慢慢踱步围着她绕圈,树叶被他踩得窸窸窣窣。

“你半夜不睡觉来这里做什么?睡不着?还是有什么话说?为何见到我在这儿转身就走?”朱瞻基问道。

“奴……”

“在我面前不许称奴婢。”朱瞻基道。

知梦抬头却看不清他的表情,想必是寒着脸吧。

“就算不称奴婢,奴婢还是奴婢。奴婢来这里是因为睡不着有心事,人在想心事的时候多是不想与人一起,所以奴婢才走。”知梦一口气说完。

“与襄王有关?”朱瞻基仍旧绕着她转。

“是。”知梦说道。

本也是与朱瞻墡有关,这大概又是她一场无妄之灾。

那个危险的人慢慢踱步过来贴在她身后,胳膊一下子便把她环在怀里,下巴搁在她肩膀上:“你就不能否认一下么?非得这么直来直去戳我的心?”

“是殿下问的,奴婢不敢撒谎。”知梦说道。

身后火热的气息灼得她害怕,生怕惹得他燃起一场大火把她烧得干干净净。

“本来我这一下午都在生气,现在忽然又不气了,你说怪不怪?”朱瞻基抓着她两只手合在一处:“抬出皇祖父遗旨的名头果然好用,容儿,你果然冰雪聪明。”

喜怒无常,果然是朱棣培养出的好皇孙。

“奴婢没有编造什么,只是据实以对。”知梦说道。

忽然觉得,朱棣也许是对的,她不和任何一个皇子扯上关系才会保得性命无虞。

“呵呵,呵呵,刚说你聪明你就犯了傻。”耳唇又被轻咬了一下:“你没见父皇改了皇祖父明诏天下的旨意?遗旨这东西啊,只在传位的时候有用,其余的么,谁做主谁的话才算数,懂么?容儿,你尽管抬出皇祖父的遗旨,以后我为你抹去就是。”

“奴婢不敢。”知梦说道。

她知道朱瞻基不是那么规规矩矩的人,可这样明目张胆说出来……

“既然容儿你胆小,我便辛苦些吧。”朱瞻基还是笑,嘴唇却不满足只在耳边流连,颈子、面颊也轻轻碰触,寒冷的风吹过便更冷。

知梦打了个冷颤:“夜深了,奴婢要回去了。”

身子被扳过去与他对面,朱瞻基两手捧起她的脸:“我们一起忍着,等守得云开见月明就是我们的好日子,好么?”

知梦低了头眼光看向别处,忽而又想起他的妃嫔,他也与她们这样说过话吧?

双手不觉便用了力气一把推开他:“奴婢觉得现下的日子也不坏,奴婢告退。”

留下朱瞻基一人有些不明所以。

第二天、第三天……张皇后一直没有来兴师问罪,还是快过年的时候奉旨送礼单去坤宁宫张氏才与她说了几句话,也有些令知梦不明,她说:看在杨大人面上……

杨士奇,他究竟在朱高炽和张氏面前说了什么竟令张皇后都不再深究此事?

年过多了,尤其是宫里的年,实在便觉得无味,一切都按部就班,多了礼数少了人情味儿。知梦早就厌倦了宫里的年,但一想起朱棣的话便觉得此生怕是没指望过个暖和的年了。

因为年节时常去坤宁宫故而也瞧见了朱瞻墡的几位待进门的嫔妾,三个豆蔻年华的女孩子,水葱一样水灵灵的,那高氏一笑也有两个梨涡,看着很是和善。

也因为年节,经常称病的朱瞻墡也不能继续称病,知梦倒也见了他几次,他瘦了些,面容有些清癯,每每与她目光相对总像是有什么要说,片刻又是反应过来的样子别开脸。她好像伤了他的心。

年节过完,宫里开始热闹地筹备朱瞻墡的婚事,高氏已被送出宫,据说以杨府为娘家出嫁。

知梦本以为这都是礼部的事却没想到朱高炽竟派她经常往来杨府与皇宫之间。今天是送些聘礼的清单,明天又是带着内宫的裁缝去给高氏量体裁衣,再来又是带着嬷嬷去教导礼仪,总之,这都不应该是她的差事。

今天,她来看嬷嬷们教导的进度,杨府的侍女说杨大人体谅萧女官辛苦,请到客厅吃茶。

去了客厅却见杨士奇一人坐着,一手时而捋着胡须,似乎思量些什么事。

“知梦拜见阁老。”知梦微微福了福。

杨士奇回过神来立刻站了起来几步走到她身边,看样子是要扶她起身,但终究只是拢了拢袖子:“此是宫外,萧女官不必多礼,自在些的好。”

知梦在下首的位置坐了半边椅子也不见侍女们送茶上来。

杨士奇看看她又看看门外忽而便又叹口气,像有什么难说的烦心事一般。

知梦便离座跪地:“知梦谢大人救命之恩。”

杨士奇上前扶她起来:“这又是何必,本就是应该的。”

“这世上又有什么是应该的呢?大人与奴婢并无深交,若追究起来,那隔年隔代的情分也实在算不得什么,是大人重情重义冒了被皇上斥责的险救奴婢一条性命,奴婢真是不知如何报答。”知梦说道。

杨士奇便长叹一口气:“就因为是隔代才……唉,算了,已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实在亏欠你母亲太多。”

“大人不必挂怀,家母在世时常对知梦讲,有些人没有缘分,漫长的一生能有几载相伴过些神仙似的日子就够一生回味的了,不必就记恨什么,缘分是天给的,人力实在渺小得很。”知梦说道。

杨士奇便又长叹一声。

“大人,知梦其实有一事不明,不知大人可否相告。”知梦说道,这个疑问在她心里很久了。

“你说吧。”口气很是温和。

“皇上曾与知梦说过,若知梦为妃便是报答了杨大人的忠心,上次襄王之事皇后也曾说是看在大人的面上才不追究知梦,知梦很想知道的是,大人可知道为何皇上和皇后会如此说?”知梦问道。

杨士奇去仔细关了门,在地上踱了几个来回才道:“难道你的母亲未曾告诉过你?”

“告诉什么?”知梦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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