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寄召伯先生家书(6)

作者: 书春文丐 阅读记录

方达曦担心自己说的还不够诚恳,从怀里掏出捏成团的糍饭,极讨好地小撮小撮喂了李凌兆。

到了这时,李凌兆的腰板比盖世英雄的还直、硬,一开始还摇头不肯吃,可到底是被方达曦劝住了,以至最终含泪吃了整整八个!

方达曦:“不会我放过李爷,李爷出去就反过来不肯放过我吧?”

李凌兆:“我绝不会!我也不敢哪!”

李凌兆怎么说都不肯抬眼睛,他怕方达曦瞧出自己眼里的真心话,以至方达曦就真不肯放自己出去了。他便就只能装作驯良,愿在方达曦跟前暂且地耷拉着、归顺着眼皮。

方达曦:“慢吃啊李爷,糍饭团先垫肚子,家里的饭菜才顶好吃。李爷要是愿意,这事就算成,我现在放了你,你们明个一早走,咱们互相肯放过,顶好以后都别在沪城遭遇,成不成?”

要不是手还被反绑着,李凌兆这会儿一定是一拍大腿地配合演绎。

李凌兆:“成!就这么办!”

方达曦:“那就给李爷松绳子了?”

方达曦走后,满心欢喜以为自己得了活、真能回家的李凌兆,毒发死在了废仓,后被方达曦的手下扔进了九道江。

偷生才会惨死。说好了要算账的,“死”才是最后的帐,与总账。

方达曦:“扯平?你的烂命跟我母亲比?”

方达曦回到静蝉路七号院便病倒,约莫过了有五日才肯人放进他的房间。

他也是翻身时才发觉,那颗缺了半剌的珍珠不晓得什么时候被什么人拿米浆补了个囫囵。

方达曦因此来了精神,找人将珍珠做成了耳坠串在了左耳上。

晚间,阿西在书房瞧见了方达曦,他正握笔书法。

月下人独立,此时才瞧出点方达曦是世家出落的模样,且静、稳、高洁。

方达曦:“你瞧什么呢?”

阿西:“你杀过人没有?”

方达曦:“能住到静蝉路的人,不是碰上顶憎恶的,杀人也不用自己动手。”

方达曦实话实说,只看小阿西能不能懂。约莫是没听懂,扑蝶猫儿似的阿西又被旁的吸引。

阿西:“你写的什么?”

方达曦的书法,运笔张狂霸道,结构却工整内敛,写的也不是什么大逆不道,而是道义中的“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方达曦:“你还认不得。”

眼前的是小贼、骗子、候补文盲,方达曦不能掉以轻心。

方达曦:“因此,我得送你去念书。”

阿西:“现在么?”

方达曦:“不然呢?旁人都坐飞机大炮往前飞,就你敲着个破锣、推着个牛车磨磨蹭蹭么?”

阿西:“我要不去呢?”

方达曦:“或许你觉得自己不用开窍,等长大了做个替补拆白党,专坑女人的钱。可惜你现在牙都没长全,或许你再想想我刚才的话,我倒不是问你‘要不要’,是叫你照着做。”

也不是没想过给阿西请个先生回来在家里教,可阿西的话都被挡在了新长起来的牙关里,方达曦想着叫阿西与同龄的孩子多接触,他的性格许就能活络好转些。

等备全、疏通了送阿西去花枝路小学上学的门路,方达曦还给阿西取了给正经名字:方望舒,小字执月。

方达曦曾有个弟弟很心爱,叫望舒,是同父亲一起死在了陪都的地震里。因此,方达曦实则心里也晓得,能一手遮天的人,也是会被“意外”与“蓄意”揉方搓圆的。

阿西正式入学时,比旁的同学晚了一岁。

第一次季度考时,得了个全班第七名的奖章,还天天别在身上。

倒不是他以此为光荣,实则是他心里顶不舒畅,觉着没脸见方达曦。哪个家长会以第七为荣?

他是要时时刻刻要将“耻辱”背在腰板上,提点着自己再别如此!

方达曦挺看得上阿西这股精神气,娃娃要是在还没完全开智的时候,就软了吧唧随遇而安,长大了就得整个完蛋!

又过了半个学期吧,阿西的成绩已经标致得足以叫方达曦得了螃蟹的嫡传,总不自控地想在旁的家长跟前横着走。

再等年中、年末,学校下了成绩单,方达曦也是很忍住,才没将阿西那份当前线战报,发给报社印刷成人手一份,击鼓传阅。

这日,方达曦的公务还齐人高地摞在案上,送不了阿西上学。因此,他赶去院里绕着车细致查了一圈,又嘱告炳叔只走向阳路。那里是使馆区,警务多,麻烦少。

这些后添的谨慎习惯,都是拿方达曦过去的伤痛换的。

沪城的交警都认得方达曦的座驾,因此只要瞧见方达曦的座驾,沪城交警远远地就要将信号灯调成绿灯。只是,今个不晓得出了什么不顺畅的状况,直到了晚霞打了太阳的脚后跟,炳叔也没将阿西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