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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驯之臣(117)

净莲司内, 裴敏一个人歪身坐在正堂中,撑着脑袋看着案几上堆积如山的案宗卷轴, 长长叹了一口气。

回想年初相遇, 贺兰慎轻轻松松接住数百斤的铜缸跨入净莲司, 从最初的针锋相对到如今两情相悦,期间不过短短十个月,却仿佛经历了一辈子般漫长。

不知从何时开始,裴敏已习惯身旁有一人静坐相伴,或提笔批阅,或低声交谈……而现在, 再也没有人替她将凌乱的公文清理整齐,心也跟着正堂大厅一起变得空荡起来。

奇怪,自己在遇见贺兰慎之前不也是这般过来的么,这会儿又矫情什么呢?

想到那日清晨他送自己回司,在无人墙角里失控的临别之吻, 她不由浅笑,砸吧着嘴回味了一番当时的热烈缠绵,这才搓了搓发冷的指尖,打起精神研墨审阅公文。

刚批阅了几本,便见门外一小吏捧着一叠新的证词公文等物躬身进门。那小吏扫了眼裴敏案几上堆砌凌乱的纸张案卷,眉毛拧成个疙瘩,抱着新的公文不知该往哪里放,讷讷道:“裴司使,这……”

裴敏眼也不抬,一手撑着下巴,一手用笔杆敲了敲身侧地面,懒洋洋道:“搁这儿罢。”

“是。”小吏放下公文,转身欲走,却被裴敏唤住。

“你等等,把这些移去书楼密阁,交给朱雀处置。”裴敏拿起一旁审阅完毕的几本案宗,丢入小吏怀中道,“这是蒲州官银那案子的后续,其中牵涉颇多,你千万要小心些,务必亲自交到朱雀手中,他知道如何处理。”

一听说裴司使竟将如此重要的机密卷宗交给自己运送,小吏既兴奋又惶恐,捧着那几本薄薄的公文肃然道:“裴司使放心,我一定亲自送到。”

裴敏‘唔’了声,继续埋头审阅。

小吏小心翼翼地抱着那机密公文出门,转过回廊,朝书楼方向前去。穿过中庭时,迎面走来一个白面细皮的年轻吏员,笑吟吟道:“程六兄,往哪儿去?”

“来兄!”程六与来俊臣关系极好,换句话说,这净莲司内半数以上的吏员都与来俊臣交好,这般会做人又仗义大方的同僚,谁会不喜欢呢?

程六抬起下颌示意自己手中捧着的公文,道:“有几分卷宗,裴司使让我送去书楼密阁。”

闻言,来俊臣流露出惊讶艳羡的神情,问:“送去密阁,那必定是极其重要的机密文件罢?程六兄近来深得裴司使信赖呢,看来晋级升官指日可待,来某在此先恭喜程兄!”

“见笑了,承蒙裴司使抬爱。”一股清香飘来,程六皱了皱鼻子,嗅道,“好香的酒味!来兄手中提着的,可是忘仙居的玉露春?”

来俊臣眼珠一转,晃荡着手中的小酒坛道:“正是!只此一坛,还是我托朋友走了关系才抢到这么点儿,正要与程六兄一同畅饮……”

说着,他手上一个不察脱力,酒坛哐当一声摔碎在脚下,溅起的酒水将程六的靴子打了个透湿。

来俊臣大惊,歉意道:“抱歉抱歉,程六兄,瞧我这笨手笨脚的。”

见来俊臣蹲身,作势要用袖子来给自己擦拭靴子,程六心中感动无比,跳脚躲开道:“无碍无碍,来兄不必如此,快快请起。”

来俊臣自责关切道:“这天寒地冻的,程六兄还是去换双干爽的鞋子较好,若是因有损仪容而被裴司使责备,亦或是着凉风寒,那便是来某的罪过了。”

程六有些犹疑:“可是,我还要赶着去送公文……”

来俊臣道:“若程六兄不嫌弃,可将公文交给来某暂管,来某于此处等程六兄换鞋归来,再将公文还给程六兄。这样程六兄既不会受寒,又不会被我抢去功劳,如何?”

听来俊臣这般说,程六颇为不好意思,细声道:“什么抢功不抢功的,我并未有如此龌龊的心思。来兄的品性我是绝对信得过的,那就有劳了。”

程六不疑有他,将公文交到来俊臣手中,而后匆匆赶往寝舍换鞋。

来俊臣笑眯眯望着程六的背影远去,直到消失不见,他眼底的热忱也渐渐淡去。

四顾无人,来俊臣转入假山后打开公文密折,粗略扫视两眼,随即勾唇一笑:“有意思,蒲州官银流失的背后,竟是牵扯到废太子-党-羽……这么大一桩密谋案她竟然压着不上报,是何居心哪?”

说着,他瞥见公文中夹带的一封密信,便小心翼翼地拆开封蜡,抽出密笺展开一瞧,密信上寥寥数言,相约裴司使于十一月初六东宫兴安门夹道私见,共谈应对废太子之策……

落款处没有姓名,却赫然盖着东宫储君的印章。

裴敏压下废太子-党-羽密谋一案不上报,又与现太子李显勾结,这其中任何一桩捅到武后耳中,都是非死即伤的大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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